波士顿以北1
（1914）

补墙

有一种不喜欢墙的东西，

它总让墙脚的泥土冻得膨胀，

它在光天化日之下掀掉墙头的砾石，

它撕开的豁口两人能并肩来往。

猎人们毁墙则用另一种方式，

我常跟在他们身后垒石补墙，

他们总不把掰开的墙石垒回原处，

却常常把野兔赶出藏身的石缝，

让狂吠的猎犬欢畅。我是说

没人见过石墙裂塌或听见裂塌的声响，

可一到春天那些墙总是百孔千疮。

我与山那边的邻居相约，

同一天双双来到那残垣断墙。

我们又让那道墙隔在我俩之间。

我们一边走一边把豁口补上。

各自拾起掉在自家墙脚的石块。

石块有的像面包，有的呈球状，

要放稳它们我俩不得不念句咒语：

“好好待着吧，直到我们转过身去！”

搬垒石块磨粗了我们的手掌。

唉，这真像又一种室外游戏，

一人在一边，这只算是一种游戏，

因为这垒墙之处我们并不需要墙；

他那边种的松树，我这边栽的苹果，

我的苹果树绝不会越过边界

去偷吃他树下的松果，我对他讲。

可他只说：“篱笆牢实邻居情久长。”

春天对我真是一场灾害，我纳闷

我能不能让他也这样想想：

“篱笆为什么使邻里和睦？难道它

不是该竖在有牛的地方？可这儿没牛，

我在垒墙之前就应该问清楚

我会围进什么，又把什么围在墙外，

我有可能把谁的感情挫伤。

世上有一种不喜欢墙的东西，

它希望墙都倒塌。”我可以对他说

那是“精灵”，可又不尽然，我宁愿

他自己能说出那是什么。我见他

一只手抓紧一块石头，就像

旧石器时代的野蛮人手持武器一样。

我觉得他仿佛进入了一片黑暗，

那黑暗不仅仅因树荫遮蔽了日光。

他不愿去推敲父辈的那句格言，

倒喜欢把那句老话常记心上，

他还会说：“篱笆牢实邻居情久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