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章 ·骨瓷咒
地窖霉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时,苏檐雪的胎记突然灼如炭火。陶瓮中爬出的白发老者转过身,皱纹遍布的脸与陆沉舟的轮廓完美重叠,连腰间那道蜈蚣疤痕都分毫不差。
“等了二十年,终于等到活祭品。”老者指尖的鎏金甲套刮过陶瓮,瓮身赫然刻着“2003.04.05”——正是她意外流产那日的农历日期。
陆沉舟突然跪地抽搐,后背纹身渗出黑色脓血。檐雪扯开他衣襟,惊觉那青瓷纹路正化作无数细小蛊虫,顺着血管向心脏游走:“你身体里养着什么东西?!”
“不过是些食釉为生的瓷蚯。”老者拎起脐带发黑的死胎,“当年苏月泠用三百个陆家子孙烧祭红釉,就属这具最接近成功...”他突然掐住檐雪脖颈,“直到你母亲偷走胚胎,把你这个残次品换进去。”
冰凉的鎏金簪抵住老者腕脉,檐雪摸到他皮肤下蠕动的瓷片:“姑祖母在地窖墙上留了血书——'陆氏皆器,可碎不可辱'。”簪尖刺入血管的刹那,青釉色脓液喷溅,“您说是吗?二叔公。”
老者右耳后的火焰形烫伤突然爆裂,爬出密密麻麻的瓷虫。檐雪终于看清那些虫背上都烙着“泠”字——与母亲焚毁的手稿残页里的防伪印记相同。
陆沉舟突然暴起将老者撞入陶瓮。白发苍苍的头颅磕在瓮沿,竟发出清脆的瓷器碎裂声。无数瓷片剥落后,露出苏月泠清丽如初的面容,她锁骨下淡青胎记与檐雪颈后的一模一样。
“好孩子...”她沾着脓血的手抚上檐雪小腹,“你怀着的才是真正的祭红釉药引。”
三百口陶棺在此时齐齐震颤。檐雪推开最近的棺盖,寒气中浮出张与陆沉舟别无二致的脸——棺内冰层封着具青年尸体,腰间疤痕处插着支鎏金海棠簪,簪头刻着“1999.03.12”,姑祖母失踪的日子。
“陆家男子皆是烧釉的柴薪。”苏月泠的指甲抠进棺木,“当年我剖开陆砚修的脊梁骨,用他的骨髓调釉...”她突然扯开陆沉舟的衬衫,“你以为他为何能活到现在?”
檐雪踉跄后退,脊背抵上冰凉的陶棺。陆沉舟后心的青瓷纹路已完全溃烂,露出森森白骨上雕刻的《雨霖釉》全文。那些字迹随他心跳起伏,像千百条扭动的瓷虫。
“现在该取药引了。”苏月泠的鎏金甲套抵住檐雪小腹,“你母亲偷走的半卷秘方,缺的正是活剖孕妇这一页...”
陆沉舟突然夺过甲套刺入自己咽喉。黑血喷溅在陶棺冰面,竟蚀刻出苏月泠的手书:「以爱人之血淬火,可破瓷咒」。檐雪腕间的窑工绳无风自燃,火舌舔过陆沉舟溃烂的纹身,将那些瓷虫烧成青金色灰烬。
地窖深处突然传来婴啼。三百口陶棺同时迸裂,无数与陆沉舟相貌相同的尸体爬向火源。苏月泠癫笑着举起燃烧的陶片:“烧吧!把陆家的孽障烧干净!”
檐雪拖着奄奄一息的陆沉舟撞开暗门。月光倾泻而下的刹那,她看见自己小腹浮现鎏金缠枝纹——那夜急诊室他唇瓣擦过胎记时,竟用口脂画下了最后半卷秘方。
青瓷坊的龙窑在身后轰然倒塌。陆沉舟沾血的手抚上她腹间纹路:“现在知道为何我非你不可了?”他咳出的黑血渗入泥土,“从你换掉那个死胎起,我们就注定要互相淬炼...”
晨雾漫过废墟时,檐雪在灰烬中扒出半块染血的瓷片。对着朝阳举起,裂纹中浮现母亲的字迹:「真正的雨霖釉,需两个残器心甘情愿同葬一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