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6章 ·双生祭
秘窖的青苔吸饱了三百年的潮气,苏檐雪的绣鞋陷在绵软的地衣里。火折子的光晕扫过石壁,忽地照亮一行血书——“甲子年七月初七,苏月泠封咒于此”。
陆沉舟的喘息声在身后响起,他溃烂的脊背抵着石壁,青瓷蛊虫正从纹身裂缝中簌簌掉落:“看见东南角的七星瓮了吗?那里存着你出生的血衣。”
檐雪指尖触到冰凉的陶瓮,瓮身突然泛起鎏金光晕。褪色的婴儿襁褓上,密密麻麻写满梵文咒语,血渍在“丁卯年霜降”的日期旁凝成朵海棠。
“原来我也是药引...”她扯开旗袍立领,颈后胎记与咒文严丝合缝,“母亲用我的脐带血写了这封魂咒。”
暗处忽然传来瓷片刮擦声。三百具陆沉舟的复制体从阴影中爬出,每具心口都嵌着鎏金海棠簪。为首的复制体突然开口,声音与陆沉舟分毫不差:“你当真要为了这个残次品,毁掉三百年的局?”
真正的陆沉舟猛地扯开衣襟,溃烂的纹身里爬出透明蛊虫。那些蛊物扑向复制体,竟将鎏金簪熔成金水:“苏月泠,你把我祖父炼成瓷俑还不够吗?”
嫁衣骸骨在此时轰然倒塌,苏月泠的虚影从骨灰中凝聚:“好孩子,看看你母亲真正的遗物。”她指尖点向秘窖顶壁,青砖缝隙渗出靛蓝釉液,在空中凝成封信笺。
“吾女瓷衣亲启:胎记非咒,乃破咒之钥。需以爱人之血...”
信笺未显全貌,复制体们突然暴起。檐雪被掀翻在地,后腰撞上七星瓮。襁褓中的血咒腾空而起,化作金线缠住她的手腕。陆沉舟的嘶吼与瓷片碎裂声交织,他徒手掰断复制体的脖颈,将鎏金簪刺入自己心口。
“接住!”他抛来支沾血的玛瑙刀,“剖开我的脊骨,秘方刻在第三节椎骨上!”
刀尖触到皮肤的刹那,檐雪看见他眼底映出的画面——五年前车祸现场,浑身是血的陆沉舟用最后力气在她胎记上画符,护士拉开她时,符咒未成。
“原来你早就知道...”她颤抖着划开皮肉,青瓷色的脊椎上果然刻着《雨霖釉》终章:「双心同祭,万咒皆空」。
苏月泠的尖啸震落秘窖顶砖。三百复制体突然化作瓷粉,在空中凝成巨大的窑炉。陆沉舟将檐雪推入七星瓮,自己却被吸入炉心:“用你的血写完那道符!”
瓮中血衣无风自动,檐雪咬破指尖在胎记上续画符咒。鎏金光华穿透瓮身,将窑炉熔成金水。陆沉舟的虚影在金光中微笑,心口浮现出完整的海棠簪纹——正是母亲襁褓上缺失的那朵。
晨光漫进秘窖时,檐雪怀抱着半截青瓷脊骨。骨上咒文与胎记共鸣,在废墟上投出苏月泠最后的影像:民国三年冬月,苏月泠将婴孩放入窑口,泪珠坠在烧红的玛瑙刀上:“以吾骨血,破此轮回。”
青瓷坊遗址突然地动山摇。历代陆家男子的骨灰从地缝涌出,在空中凝成对连理枝状瓷瓶。檐雪将脊骨放入瓶口,裂纹处渐渐渗出雨过天青色。
“这才是真正的雨霖釉。”她抚过瓶身纠缠的枝蔓,“用恨意起窑,以爱意收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