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浅川合江
阿菊在剧痛中昏迷过去。
她最后的意识只有拼命护住怀中的油纸伞。
当她再次醒来的时候，阳光明媚，驱散不了她内心的冰冷。
阿菊不知道是什么力量驱使着她走到水井旁。
但水中反射出来的，是一个她自己都陌生的脸。
丑陋至极。
纵身跃下，掀起两朵水花。
画面渐渐变黑，一声叹息传来。
神代悠叹的是阿菊可怜的遭遇，也叹的是自己即将迎来的命运。
故事虽然凄惨，但对自己的处境没有任何帮助。
“这怎么看都是一个少女遇渣男的故事，难怪她这么大的怨念...”
神代悠大脑疯狂运转，思考回到现实后如何自救脱身。
一秒、两秒、三秒。
想象中暴雨般的黑色缝合线没有出现，反而是眼前渐渐亮了起来。
“还有转机？”神代悠呼吸慢了下来。
画面渐渐清晰下来。
还是那口水井。
浅川合江瘫坐在那里，阿菊的尸体摊在他的双膝之前。
浅川的佩刀插在井沿，刀刃映出他龟裂的面容。
“大名用你的性命要挟...”浅川颤抖的手扶过阿菊焦黑的脸颊，血泪滴在油纸伞上，“我若不亲手毁你容貌，并大火焚烧毁掉痕迹，他们就要把你炼成妖傀。”
“明明我已经告诉阿莲，让她把油灯里的油倒掉，只留少许，这样油灯被打散时，火苗看着旺，但不会危害到你！”浅川突然开始咆哮：“明明我已经告诉你，拆开油纸伞，伞柄里面有我的信！”
“你就是不听，你个傻瓜...”
神代悠的意识被强行拽回现实。
“浅川没有辜负你！”缝合线即将戳破他眼睛的一刹那，神代悠叫出声来。
缝合线停止。
“他没想杀你！”神代悠抓住空中的缝合线，“大名要用你的肉身炼成妖傀，他为了救你，只有让你假死！”
此话一出，西装男瞬间停止了所有的动作。
神代悠松了口气，捡起唐伞，发现唐伞小僧还有生命迹象。
见缝合线没有收回的动作，神代悠缓缓凑上前去，决定来一剂猛药。
西装男缓缓转过头，露出的是嘴被缝合线缝上的女人脸。
女人和阿菊相貌有七分相似。
神代悠抬起手掌：“他还爱着你！”
话音一出，周边空气瞬间冷了下来。
许久后。
缝合线牵动女人的嘴角，露出一个夸张的弧度：“我知道。”
“你...你知道？”神代悠的呼吸凝滞在鼻腔。
女人的指尖悬停在他眉心，黑色缝合线正在渗血。
“伞柄我已经打开过了。”裂口女的声音突然变得清冷，腐烂的皮肤下透出艺妓特有的优雅腔调，“我也知道他说会在三途川畔种满桔梗等我。”
神代悠视线模糊，鎏金卷轴再次浮现——
【式神故事·少女心事】
这是一段神代悠没见过的故事。
阿菊从火场中醒来的时候，第一件事便是将伞柄扭动下来。
她本就聪明机智，怎能不知道浅川话中的深意？
一卷泛黄的和纸滚落出来。阿菊颤抖着展开信笺，焦黑的手指抚过浅川的字迹：
【阿菊，见字如晤。
大战久起，我已深陷囹圄，若无大名护身，难以在乱世中存活。
当你触碰这些文字时，我执刀的手应该正在地狱业火中灼烧吧。
还记得我们在渡月桥畔看的流萤吗？你说萤火虫的光就像武士的真心，越是黑暗越是明亮。
如今我这颗心，却不得不用最肮脏的方式守护你。
若日后我亲自对你动手，请原谅我，那可能是我想到的最后的办法，我会去找你，请在三途川畔种满桔梗等我。
纵使容颜改，此心永不移。】
浅川在很久之前，就已经预料到今天这种情况。
阿菊突然剧烈咳嗽，她扑到井边，浑浊的井水映出自己龟裂的面容。
“我知道...”阿菊的眼泪滴入井水，当她看到“纵使容颜改，此心永不移”时，她突然发疯似的抓挠自己溃烂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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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要怎么用这张脸去见他！”神代悠耳边突然炸响，女人扯开衣襟，九十九张俊美的人面在皮肤下游动。
神代悠在那些面容里看到自己的倒影，正被血丝缠向第一百个空位。
“他们说...只要我收集一百张俊美的脸庞，就会给我恢复容貌...”车厢开始剧烈扭曲，女人发出嘶吼：“你就是我最后一张拼图！”
“谢谢你夸我帅！但大可不必...可是——”
“阿菊，若浅川被毁容，甚至残疾，你会嫌弃他吗！”神代悠大吼道。
女人手指一颤：“当然不会，他无论什么样子，我都爱他...”
“那他怎么会嫌弃你？阿菊...”神代悠话音未落，却被打断。
“我自己嫌我自己恶心！还有，不要叫我阿菊，我是裂口女！你这么理解我，把你的脸给我，成全我吧！”
手中唐伞奄奄一息，面对女人神代悠自己毫无反抗力，绝望中，他闭上了眼睛。
想象中的疼痛没有出现，神代悠的后颈突然被冰凉的手掌扣住，少女清冽的声线刺破血腥：“过来！”
五张符咒擦着他耳际飞过，在空中燃成火焰。
藤原凛的校服裙摆翻飞，缠满绳的断刀劈向裂口女。
“藤原...凛？你怎么在这...”神代悠懵了，但她身上穿的那套棕色校服却很是眼熟，“你是那个JK不良少女？”
“看来我伪装的不错嘛，你都没认出我来...”藤原凛反手将断刀插入地板，凭空浮现出一道光幕，全部缝合线都被挡在光幕之外：“叙旧的话等会再说，先撤到隔壁车厢！”
神代悠被拽进隔壁车厢——这里竟悬浮着上百盏青灯，每盏灯芯都困着一只萤火虫。
神代悠发现，那个最早在车上看到的坐在角落裹着风衣的老人，此刻正坐在结界的最中央。
“浅川家的守魂术？”裂口女尖啸着撞在结界上，九十九张人面在灯影中扭曲，“你怎么会...”
听闻裂口女的吼叫，老人缓缓抬起头，摘下头顶的连衣帽。
沧桑的面容下，老人浑浊的右眼开始剥落，露出底下完好如初的琥珀色瞳孔——
正是浅川合江特有的，在月光下会泛金芒的异色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