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9章 傩戏
随着中年女人不停舞动,周围环境开始出现剧烈变化,就像是炎热阳光炙烤时出现的热浪一样,整片坟地变得晃动、扭曲。
突然,一股强烈的油脂味弥漫开来,卷起一阵阴风,从四面八方涌向她的身体。
中年女人的声音发生了改变,嗓音低沉沙哑,像是从地狱深处爬出来的恶鬼。
但她不为所动,继续跳着戏,每个动作都更加急迫,舞步激烈而有力,速度也越来越快。
终于,在她做出一个强力的回旋动作后,一种朦胧、杂乱、充满暴戾的气息自她头顶天空凝聚。
那里一片极其晦暗的东西,躲在灌木丛的秦墨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他抬起头,天空中的云层里好像有非常宏伟的东西在动。
“是什么东西要出来了吗?”
这个念头一出,秦墨就看到西边一整片天空都有大大小小的黑色轮廓开始浮现。
这些黑色的轮廓时而清晰时而扭曲,他已经能看到它的手了,当然,如果那一大串混合杂乱线条的东西真的可以称之为手的话。
那只“大手”从云端中伸出,朝着这片坟地狠狠按下!
“咔嚓~”
手掌接触坟地瞬间,忽然响起了某种特殊的声音。
与此同时,中年女人跳动的身影也如同钉子般被钉在原地。
“呼......”
她重重的呼了一口气,抬起手,放在了面具开口处。
随着手指一点一点揭开面具,从云端伸下的那只大手忽然向空中缩了一大截,似乎云层之中有什么东西在把它往回拉。
“恭送傩尊~”
话音一落,面具被彻底摘下,云层中的黑暗如同镜子般破裂了,连带着坟地也开始崩塌,犹如碎纸屑被风吹散。
原本布满墓碑的坟地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几座简单的木屋,只不过这木屋门窗早已腐朽,房檐上也结满了蜘蛛网,好像很长时间没有人住在里面一样。
杂乱的虫鸣重新响起,周遭的阴霾被驱散干净,之前几个敲锣打鼓的青年伸着头忍不住往里看。
“你们别瞧了,里面的东西没了。”
中年女人收起面具,在火光的映照下,银白色的油脂顺着汗液布满了她整张老脸。
“没了?具姨,我刚才什么都没有瞧见啊?”
几个光膀子的年轻人心底一阵疑惑。
“是个女娃娃,不过应该不是她的本相,傩尊用一只手就给她捏死了,连渣子都没剩下。”
中年妇女语气有些急促,但更多的是一种难掩的疲惫,肉眼可见的疲惫。
“没有遗留物,那这一趟我们还能收到封金吗?”
“哼,你以为傩戏是随便跳的?”
中年女人本就疲惫不堪,听到这句话,直接哼了一声,冷冷地说道:
“那十来户要敢少一个子,傩尊会亲自去请他们喝茶的。”
秦墨默默地听着这话,心里一阵悚然,这个傩尊居然可以绕过三种条件,直接杀死鬼?
而且,中年女人口中提到的傩尊自己似乎有些记忆。
他的老师褚旭曾在徽市以北的乡下,调查过一种名叫“傩戏”的请神戏。
请的好像就叫傩尊?
“收拾东西可以走了,你们两个回去后跑到治安局去报个警,就说在这山腰上的小屋里发现了尸体。”
中年妇女转身,话语中带着毋庸置疑的口气。
“好的具姨。”
“啊啊啊!鬼啊!!!”
突然,一声惊恐的尖叫打断了中年女人的说话,也让整个跳傩戏的戏班子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不多时,其他人的目光齐刷刷的朝着秦墨躲藏的灌木丛这边看来。
一束清冷的白光在灌木丛里晃来晃去,像是山间游荡的鬼火。
“鬼什么鬼!傩尊刚才来过,这里还哪来的鬼!赶紧过来!”
中年女人虽然口中训斥着那个尖叫的青年,可她的身体却是上前一步,将那群光膀子的青年挡在自己身后,手中握紧面具,目光警惕地看灯光摇曳的方向。
秦墨一脸懵逼的看着身后赵申远,他手中的手电筒不知何时亮了起来。
“赵大哥,你暴露了?”
齐清禾有些无语的戳了戳这位号称干了十多年刑侦的大队长。
“啊?”赵申远低头看向手中电筒,忽然间人傻了。
手电筒射出的明亮光束,随着自己轻微抖动的手,一下一下的跳动着。
“这谁啊,谁把我手电筒打开了?”
“哎,走吧,已经被发现了,我们出去。”
秦墨低沉着嗓音开口,他扒拉开灌木丛走了出来。
“是.....是.....是人,不是鬼?!”
看着里面人影晃动,尤其还有一个样貌俊俏的年轻女孩时,几个光膀子的青年顿时松了一口气。
“我眼睛没瞎,你们几个也别往前凑了,口水都快流人家姑娘脸上去了。”
中年女人看着从灌木丛走出来的三个人,她眸光一扫,身后两人倒是没有太大问题,只是这领头的,好像有点不大对劲。
不多时,秦墨走到了中年女人面前,抬手作了作揖。
“大姨您好,我叫秦墨,是从北江市来的,刚才无意闯见您跳傩戏,还望见谅。”
“呦,年轻的后生倒是个懂行的,知道我跳的是傩戏。”
中年女人收起傩面,从后面拿出烟枪吧嗒吧嗒吸了两口。
“这么晚了,你这后生来山上是要干嘛啊?”
“查案,这位是龙山县治安局刑侦队长,我和她是北江市那边特别行动队的。”
“治安局?”
听着秦墨的话,中年女人抽了一口旱烟,在三人面前吐出一圈烟雾。
她眯起眼,透过烟雾仔细看,似乎是在用什么古老方法确定几人身份。
半晌过后,中年女人轻轻颔首。
“年轻的后生,如果不介意,你们喊我具姨就行。”
“具姨,劳烦问下,刚才你是在跳傩戏破煞吗?”
“我们是在驱鬼,简单破煞哪里需要傩尊出手,我一个人就行。”
躲在具姨身后的光膀子青年探出头,机灵说了一声。
只不过这话一说完,就被具姨用手中旱烟狠狠的敲了敲头,烫的他嘶叫一声。
“你不吹牛是不是会死?前两天被死倒迷住,差点淹死在大坝的是谁啊?”
具姨话音刚落,另外几个光膀子的青年顿时哄堂大笑起来。
“那是我......我......”
“嗯?”
光膀子的青年看着具姨冷下来的脸色,顿时闭上了嘴巴。
片刻,见身后消停了的细娃子,具姨重新转过头,对着秦墨道:
“现在这里的鬼打墙已经破了,我估摸着那小屋有不少尸体,原本想着下山后去治安局报个警,既然你们已经来了,那也省得老婆子我跑一趟,你们就请便吧。”
秦墨望了一眼前面几座小木屋,再次拱手:“多谢具姨破煞。”
“多谢?”具姨呵呵的笑了一声。
“老婆子我还需要蹦蹦跳跳才行,你这吃过阴饭的年轻后生要想破煞,可比我快多了。”
秦墨自然是知晓具姨话中的意思,但他并未言语。
“天色也不早了,我们也该走了,做完这一趟,后面还得去庙会跳戏。”
具姨抽完最后一口旱烟,她顿了顿,若有所思的补充了一句:
“年轻的后生,如果后面遇到了什么难缠的事,可以来县东边二十里地的具家班找我。”
说完,她便带着一群光膀子的青年挑着东西下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