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长安归途
琴声渐歇，最后一个音符在空气中轻轻消散，仿佛一缕轻烟，袅袅上升，最终融入寂静。厅堂内一片静谧，众人仍旧沉浸在方才的琴韵之中，仿佛时间在此刻停滞。王文君缓缓起身，双手交叠于身前，向霍夫人盈盈一礼，姿态端庄而优雅。
霍夫人这才如梦初醒，眼中闪过一丝赞叹，随即轻轻鼓掌。掌声清脆，打破了厅内的沉寂，众人也纷纷回过神来，赞叹之声此起彼伏。有人低声议论：“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有人则感叹：“琴声如诉，令人心醉神迷。”
霍夫人微微一笑，目光温和地看向王文君，语气中带着几分赞赏：“好技艺！这次的曲子相较于上次，少了些许忧伤，倒是多了许多温情与愉快，很应景。”她的声音清亮而柔和，仿佛春风拂面，令人心生暖意。
王文君微微低头，谦逊地回道：“夫人过奖了，文君不过是随意弹奏，能得夫人喜爱，实属荣幸。”她的语气恭敬而不失从容，心中却暗自感叹，霍夫人果然是懂琴韵之人，竟能从琴声中听出她的心境变化。
霍夫人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深意，随即抬手示意：“文君，入席吧。”她转头对身旁的侍女吩咐道：“开席。”
宴席之上，觥筹交错，笑语盈盈。王文君坐在席间，举止得体，言谈间既不显拘谨，也不失分寸。她的目光偶尔与霍夫人交汇，两人相视一笑，仿佛心有灵犀。王律和李婉坐在一旁，看着这一幕，眼中满是欣慰与期待。他们知道，霍夫人对王文君的赏识，或许正是他们计划中的关键一步。
宴席结束后，众人纷纷告辞。霍夫人却特意留下了王文君。王律和李婉对视一眼，心领神会，起身向霍夫人行礼告退。临走时，王律轻轻拍了拍王文君的肩膀，眼中带着几分鼓励与深意。李婉则温柔地看了她一眼，低声说道：“好好陪夫人说话。”
众人离去后，霍夫人将王文君单独请到了茶室。茶室布置雅致，墙上挂着一幅山水画，案几上摆放着一套精致的茶具。霍夫人亲自为王文君斟茶，茶香袅袅，沁人心脾。
“文君，”霍夫人轻声唤道，语气中带着几分亲切，“今日听你弹琴，倒是让我想起了许多往事。你的琴声中，有温情，有愉悦，却也藏着一丝淡淡的惆怅。不知可否与我说说？”
王文君微微一怔，随即低头抿了一口茶，茶香在口中弥漫，仿佛也带走了她心中的一丝紧张。她抬起头，目光清澈而真诚：“夫人果然慧眼如炬。文君只是觉得，今日能与夫人及诸位长辈共聚一堂，心中倍感温暖，故而琴声中多了几分欢愉。”
霍夫人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她顿了顿，语气忽然变得深沉，“不过，我留你下来，并非只是为了听你弹琴。有些事情，我想与你单独谈谈。”
王文君心中一紧，面上却依旧从容。她放下茶杯，轻声说道：“夫人请讲。”
霍夫人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目光透过袅袅的茶烟，落在王文君的脸上，带着几分探究与温和。她的声音低沉而舒缓，仿佛在讲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却字字句句都直击人心。
“你应该不是这平阳县的人吧？”霍夫人放下茶杯，目光如炬，却又带着几分慈爱，“王律虽然是平阳县里的乐府令，但他培养不出你这样的女儿。”她的语气笃定，仿佛早已看透了一切。
王文君心头一震，手指微微收紧，指尖触碰到温热的茶杯，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她抬起头，对上霍夫人的目光，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在等待霍夫人继续说下去。
霍夫人微微一笑，继续说道：“这么多年，我每次回平阳县，王律都知道我爱琴律，便推荐了不少女孩儿给我，每次都说是他的女儿。”她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却又透着几分了然，“我来此本也无趣，所以每次都听了。唯独这次，你让我惊艳。”
她的目光在王文君脸上停留片刻，仿佛在欣赏一件珍贵的艺术品，随后轻轻叹了口气：“我知道，王律是想巴结我，好得富贵。我理解，这世道，谁不想往上爬呢？”她的语气中没有嘲讽，反而带着几分宽容。
“不过，”霍夫人话锋一转，语气忽然变得柔和，“你我都是懂琴的人，不说这些俗事。我留下你，就是想问一问你——”她顿了顿，目光直视王文君，仿佛要看进她的心里，“你愿不愿意随我去长安？”
王文君的手指微微一颤，茶杯中的茶水泛起一圈涟漪。她的心跳陡然加快，仿佛要从胸腔中跳出来。长安，她当然想回去，那里有她真正的家啊。
霍夫人见她不语，继续说道：“当然，你要是愿意去，我可以给王律和他老婆一个富贵。”她的语气平静，仿佛在说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毕竟，就算你不是他们的亲女儿，我也能看出，你对他俩是有感情的。”
王文君低下头，看着杯中微微晃动的茶水，心中五味杂陈。她知道，霍夫人的话并非虚言。王律和李婉虽然不是她的亲生父母，但从长安来平阳的这些日子以来，他们对她的关怀与照顾，早已让她心生感激。尤其是李婉，虽然只是一上午，那份久违的如母亲般的温暖，是她多年来未曾感受过的。
霍夫人没有催促她，只是轻轻放下手中的茶杯，目光温和而深邃，仿佛能看透人心。她的声音低沉而舒缓，带着几分慈爱与理解：“这些事，你回去好好考虑考虑，也问一问他们的意见。”她的语气中没有丝毫逼迫，反而透着一股难得的宽容。
她微微侧头，目光透过茶室的窗棂，望向远处朦胧的夜色，语气中带着几分感慨：“按霍家的权势，要一个人很容易，何须问他愿不愿意？”她的声音轻飘飘的，仿佛在自言自语，却又字字句句都落在王文君的心上。
霍夫人转过头，目光重新落在王文君的脸上，眼中带着几分真诚与欣赏：“可你不同。我是把你引为知己的，不能强迫。”她的语气坚定而温和，仿佛在诉说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心境是影响琴境的，心甘情愿，才会有高山流水的意境。”
她的手指轻轻抚过琴案上的琴弦，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仿佛在为她的言语增添几分深意：“明日我就要走了，你要是愿意，早早地给我个信儿。”她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威严。
王文君听着霍夫人的话，心中仿佛被一股暖流包裹。她从未想过，像霍夫人这样位高权重的人，竟会如此尊重她的意愿。她的手指微微收紧，指尖触碰到茶杯的边缘，感受到那温热的触感，心中却依旧波澜起伏。
霍夫人站起身，走到王文君身旁，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中带着几分慈爱：“去吧，好好想想。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尊重你。”她的声音低沉而温和，仿佛一阵春风，轻轻拂过王文君的心头。
王文君站起身，向霍夫人深深一礼，声音清亮而柔和：“多谢夫人厚爱，文君定会仔细思量，尽早给您答复。”
霍夫人点点头，目光中带着几分期待与赞许：“好，我等你。”
夜色沉沉，月光如水般洒在青石板铺就的小巷中，王文君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她的脚步轻盈，却带着几分沉重，仿佛每一步都踩在心头。霍夫人的话依旧在耳边回响，像一缕缕丝线，缠绕着她的思绪，让她无法平静。
推开家门，暖黄的灯光从屋内透出，映照在她的脸上。王律和李婉正坐在厅中，见她回来，两人同时站起身，脸上写满了焦急与期待。
“文君，回来了！”王律快步走上前，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霍夫人和你说了什么？可有提到我们的事？”他的目光紧紧盯着王文君，仿佛要从她的脸上看出答案。
王文君还未开口，李婉便走上前，轻轻拉住她的手，语气温柔而关切：“累不累？要不要先喝口热茶？”她的目光中满是慈爱，仿佛一位真正的母亲在关心自己的女儿。
王文君看着两人截然不同的反应，心中一片清明。她来平阳县这么久，王律从未将她带回家中居住，直到霍夫人宴请前夕才匆匆认她为女儿，显然是有所图谋。而李婉，却是真心实意地关心她，那份温暖与慈爱，让她心中生出一丝难得的柔软。
王文君微微一笑，目光在王律和李婉脸上扫过，语气平静而从容：“霍夫人说了，不仅要我去长安，还要咱们一家三口同去。”她的声音清亮，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却让王律和李婉同时愣住了。
王律的脸上瞬间绽放出难以掩饰的喜色，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他快步走上前，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当真？霍夫人真是这么说的？”他的手指不自觉地搓动着，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平步青云的未来。
李婉听到要去长安的消息，脸上也浮现出欣喜之色，但她的喜悦与王律的兴奋截然不同。她的眼中没有对权势的渴望，反而满是温柔与关切。她轻轻拉住王文君的手，语气中带着几分心疼：“累了一天了，先休息休息，娘给你做好吃的。”她的手指温暖而柔软，仿佛能抚平王文君心中的所有疲惫。
王文君看着李婉那慈爱的目光，心中一阵暖流涌过。虽然她与李婉相识不过短短数日，但李婉对她的关怀与照顾，却让她感受到了久违的母爱。她的眼眶微微发热，轻轻点了点头，声音中带着几分哽咽：“好，娘，我听您的。”
李婉见她神色疲惫，心中更是怜惜。她轻轻抚了抚王文君的发丝，语气温柔：“你先去房里歇着，娘这就去厨房，给你做些你爱吃的。”说完，她转身走向厨房，脚步轻快，仿佛整个人都因这份突如其来的幸福而焕发了生机。
王文君站在原地，看着李婉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她知道，李婉是真心待她好，而这份温情，正是她多年来求而不得的。虽然她与李婉的母女关系始于一场利益的交换，但此刻，她却真的将李婉当成了自己的母亲。
待李婉离开后，王律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深沉。他压低声音，凑近王文君耳边，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文君，霍夫人既然如此看重你，咱们的机会来了。你答应她，待回到长安，咱们再找机会救你父亲王莽。”
王文君闻言，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平静。她轻轻点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爹，您放心，我明白。霍夫人待我极好，我会好好把握这个机会。”
王律满意地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好，不愧是我的女儿。等咱们到了长安，一切就好办了。”
王文君没有接话，只是微微低下头，掩去了眼中的冷意。她知道，王律不过是在利用她，而她也同样在利用王律。她的心中早已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她都要救出父亲王莽。
厨房里传来李婉忙碌的声音，锅铲与铁锅碰撞的声响，伴随着饭菜的香气，渐渐弥漫在整个厅堂中。
王文君感到有些困乏，于是向王律行礼之后久回到了房间，坐在床边，目光落在窗外的夜色中，月光洒在院中的青石板上，映出一片银白的光辉。虽然被利用的感觉不好受，但她的脑海中不断回响着李婉温柔的声音，心中渐渐平静下来。虽然前路未知，但此刻，她感到自己不再是孤身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