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表演
东临大学，学生活动中心，魔法少女同好社。
此时，魔法少女同好社的社长，褐毛狐女狐灵灵正站在一座刚刚布置好的简陋舞台前，不耐烦地来回踱步。
此时的她特地化好了新妆，本就颇为漂亮的眼眸在眼影的衬托下，更多了一份柔美和灵动；细腻粉嫩的肌肤更有一种柔弱而惹人怜惜的素白；合身的暗红色长裙将凹凸有致的身材紧紧包裹着，让她仿佛一位即将出席盛大典礼的贵妇……
唯一的问题是——她这身装扮怎么看，都很像是魔法少女【赤霄】。
这头狐狸此时满脸都是焦躁与不耐，显然是因为某个家伙的迟到而颇为不爽。
而其他装扮得各不相同的社团成员们，也不敢高声说话，只敢小声嘀咕着，生怕一个不小心让本就容易急眼的社长大人狐颜大怒。
当然，狐灵灵的这份不爽也并未持续太久，至少那个让她苦等的家伙，在她的耐心耗尽前，还是悠哉地推门步入了活动室。
“抱歉，来晚了，对不住，我在此给各位赔不是了。”
话虽如此，李默然脸上毫无愧意也并不打算磕头，他只提着一袋子饮料丢给了周围的同学，就权当道歉了。
这态度自然让狐灵灵非常愤怒。
“喂，李默然，你怎么搞的——我不是说了排演必须准点的吗？你怎么拖了这么久？！”
面对社长的责问，李默然倒是非常坦率：“不好意思，刚才，我小姨打电话过来跟我多聊了会儿天，她这人比较健谈，我和她一聊就忘了时间。不过也就五六分钟，应该不碍事吧？”
“多大的人了，还跟妈妈辈的亲戚煲电话粥……”
狐灵灵抱着胸冷哼了一声，显然潜意识里将李默然的小姨当成了年纪不小的多嘴大妈，而李默然也被她在心里额外打上了个妈宝男的标签：
“……别忘了正事！我们的社团肩负着为【赤霄】大人正名的重任，赶紧开始排演——还有，剧本你看得怎么样，台词你都背下了吧？别想着敷衍。”
说着，她那双有些凶狠的兽眼死死盯住了李默然：
“我可是听说过了，这次校庆，学校甚至请来了好几位高人气魔法少女作为嘉宾的……【赤霄】小姐说不定也会在场！到时候，我们的表演很有可能会被她看到。你要是敢在校庆表演时拉了胯，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那是自然。”李默然拍着胸脯保证道：“台词我全背下来了，我对我的演技也是蛮有信心的。相信我，【赤霄】小姐见了我的表演绝对不会失望的。”
狐灵灵社长编写的剧本，全名为《勇敢绽放于地狱的娇艳之花——伟大的魔法少女赤霄》。
剧本内容大致如下：
保卫东临市的伟大魔法少女【赤霄】在一场和邪恶恐怖组织的战斗中，因为狡诈又残忍的敌人施加了卑鄙手段而不幸落败。
邪恶组织内的一位变态干部渴望使用无耻手段蛊惑魔法少女赤霄，让她背叛她所挚爱的东临市，为此不惜以其他魔法少女的生命作为要挟。
但有勇有谋的赤霄小姐，并未在这绝境中选择放弃，反而敌人的侮辱和折磨让她的内心愈发坚强。
（此处还穿插了一连串闪回，伴随着激昂的bgm，【赤霄】在过去十多年里广为人知的几场激烈战斗录像，都会被投影在舞台大屏幕上）
就这样，靠着回忆杀，力量暴增的赤霄便挣脱了束缚，一拳干烂了那个又蠢又坏的反派干部，并带着其他魔法少女们逃离了囚笼。
而那可笑无能的反派组织成员根本无法追上【赤霄】，便只能抱着同伴的尸体哀嚎。
而且，狐灵灵还大笔一挥加了个结局：
在不久的将来，赤霄成功将这为祸东临市的反派组织彻底剿灭，为整个城市带来了长久的和平。而她也在人们的赞扬和欢呼中对着观众鞠躬谢幕。
顺带一提，饰演魔法少女【赤霄】的，是狐灵灵本人。
好吧，这剧目不论是剧情、选角还是真实故事的原型对应，槽点都有点多。
不只是李默然，关注新闻的社团同学应该都看得出，这出剧本就是狐灵灵照着不久前发生的事件改编的。
但她的剧本完全和事实南辕北辙，那位救出赤霄的神秘魔法少女在这个故事里根本就不存在。
【赤霄】小姐的人物形象，也被塑造得颇为玛丽苏，就算是为了给这位遭遇失败的魔法少女挽尊，这剧情的味也实在冲了点。
但谁让狐灵灵是社长呢。
唯一多嘴质疑她胡乱改编事实的社员，也被她以“剧情创作需要，不能让【赤霄】成为需要依靠别人的弱者”为由，给批驳得不敢开口了。
而唯一对狐灵灵会长毫无敬意的李默然，也乐见其成。
刚看到这哈批剧本时，他当场就差点笑出声。可巴不得颜韵宵看到她这位狂热粉丝的惊世大作，相信老颜到时候的表情肯定很幽默。
以后喝酒唠嗑时，他都能拿这事儿嘲笑颜韵宵一整年的。
更何况，对他来说，表演一个反派……那可太简单了。
………………
“各位准备！关灯，上干冰，第一幕开始——”
既当主演又当导演的狐灵灵见众人到齐，李默然这个过去一向喜欢偷懒的混子也难得打起了精神，她也暂时放下心来，准备先排演一遍走个流程。
而随着众人的就位，这些演技生涩的大学生们，也各自抱着台本，开始了颇为僵硬的表演。
第一幕的内容很简单：成熟稳重的魔法少女【赤霄】，带领着一众年轻的魔法少女在城市巡查，期间忽然遭遇了邪恶组织派出的恐怖机械兵人。在这次遭遇战中，光明磊落的少女们，被敌人用卑鄙手段俘虏绑走了。
除了那位刚刚剃了光头的巨魔老哥饰演的机械兵人外，这幕戏剧里出场的角色都是魔法少女，饰演她们的也都是社团内的漂亮女孩。
虽说这些穿着各种魔法少女COSER服的女孩还是挺养眼的，但大多数演得都不怎么样，台词念得磕磕碰碰且动作也很僵硬。
这里，唯一例外的便是狐灵灵社长。
虽然她本人坚持由自己饰演【赤霄】，多少有点个人私心，但也得承认，狐女一族在表演上的天赋确实惊人，除了她也确实没人镇得住这个角色。
适才还在社团内有些颐指气使的暴躁老姐，随着话剧的开演瞬间，仿佛真的成为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不论是魔法少女【赤霄】在关怀后辈时的温柔，还是在面对敌人时的潇洒从容，亦或是在意外落败时的惊慌与下意识对后辈的担忧……都被她颇具感染力的表演演绎得淋漓尽致。
哪怕是很中二的台词，比如“我，【赤霄】，永远不会在后辈面前露出失败的表情”或者“为了这座伟大的城市，我愿意付出一切”之类的玩意儿，在她的朗诵下似乎都没那么令人尴尬了。
“社长的演技果然没的说啊！”
一旁，早已经有负责录像的社员发出了感慨：“这演技别说是去话剧社或者影视社当顶流了，直接出道当演员都没问题！”
…………
随着第一幕剧情的圆满落幕，社员们也由衷地鼓起了掌。
虽然剧本很烂，但谁让社长这位主演演得又好人又漂亮呢。
享受着众人的簇拥，刚从角色中脱身出来的狐灵灵面色淡漠，只是微微颔首，仿佛周围的掌声都是理所应当的赞誉，但从她摇来摇去的大尾巴来看，她还是蛮开心的。
“好了，接下来……别浪费时间了，该表演第二幕了：【赤霄】身陷囹圄，被反派组织的干部威胁恐吓，但她依然顽强不屈地与之周旋——”
简短的休息后，这位主演斜瞄了下一旁的李默然：“喂，李默然，准备好。”
说实话，她对李默然的演技当然不会抱有什么期待，这个浑身懒散气质浓到能传染人的家伙，只要能在表演中背对台词就行。
李默然此时已经换上了黑袍和故作滑稽的小丑假面，说话都有些瓮声瓮气，但他还是多嘴地问了句：“好的，那么狐社长，我除了台词，还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你觉得怎么演有戏剧性就怎么演，这种事还要我教吗？”狐灵灵有些不屑：“算了，现在……第二幕开始！”
…………
随着第二幕的开演，饰演【赤霄】的狐女此时双手双足都已戴上了镣铐，昔日明媚的脸庞也显得有些枯槁。
她努力安慰着其他被俘的同伴，与此同时，恶狠狠地看向了舞台的一角。
那是李默然饰演的反派出场的方向。
“我不会向你们屈服的！”她决然地说道：“滚吧！魔法少女就算是死，也不会玷污她的荣耀！”
“哦，是这样吗？”
带着小丑面具的那家伙轻笑了一声，随后缓缓走到了“赤霄”的身侧。
随着他的入戏，他那身略有些搞怪的装扮，也出现了些微气质上的变化。
原本滑稽的小丑面具，在这昏暗的光芒中，却散发着奇异的恐怖气息，配上那抑扬顿挫的台词，更显诡谲：
“我可不这么觉得哦，赤霄小姐……你们的荣耀在我看来不值一提。”
“额……”原本还神态自若的狐灵灵忽然一愣，接着便是一个激灵。
等等，我刚才好像在害怕？不对，这明明就是场表演而已……对啊，我怕李默然这家伙做什么？
定了定神，狐女便又继续背诵起了台词。
但那种诡异的感觉，却总是挥之不去。
本应该是一个小丑定位的反派，在李默然的演绎下却仿佛脱离了剧本的掌控。
明明他的台词和剧本别无二致，周围的同学们也都站在原地旁观，这终究只是一间位于大学内的活动教室，他们也只是在预演排练而已……
可那怪异的恐惧感，却总是挥之不去。
本该大义凛然的主演狐灵灵，居然开始表现得畏畏缩缩，连念诵台词的勇气似乎都逐渐匮乏了。
…………
“李哥这演技出乎意料的好啊……汪！”一旁观看的王二狗悄声和同伴说道：“他还真有股邪气在身上，我都有点怕了……不过社长是怎么回事，她怎么开始结巴了？”
“可能忘词了吧……”
“她会忘词？这台本可是她写的。”
…………
演出仍在继续。
不知为何，狐灵灵越看面前这个饰演反派的家伙，便越是觉得有种本能的畏惧。
面前这个家伙似乎压根就不是她熟悉的那个懒狗，而是真正在威胁、恐吓并准备将她肢解的变态……
这一幕，甚至唤醒了某些让她不愿意重新回忆起的往事。
“喂，【赤霄】小姐，我给你的条件，已经是最好的了……如果你还如此固执……那我真的会做出一些可怕的事情哦。”
正说着这样的话，饰演反派的这个家伙忽地凑近了“赤霄”，那副小丑面具裂开大笑的嘴角，仿佛都在这话出口后的瞬间，裂开了一丝缝隙。
随着这话出口，适才还强忍不适的狐灵灵感觉自己心里的某根弦忽然绷断了——现实和表演在这一瞬间似乎抹去了界限。现在和过去的记忆交融于一瞬。
站在自己面前的并非饰演小丑角色的李默然，而是一个真正的疯子。
“不，不……”
她忽然猛地惊叫出声，随后，在周围众人惊诧的注视下逃出了这间教室，在屋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不住的干呕……最后，她哭了出来。
…………
望着那一众围拢在社长狐灵灵身边轻声安慰的社团成员们，面对着大伙那复杂的眼神，揭下小丑面具的李默然只觉得有点懵逼：
“我演得有这么差吗，社长居然都看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