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数据员 D-7734

【智能城邦·新京数据中心·阿尔法区·2045年】

高天盯着全息镜中的自己，手指轻抚脸上那些若隐若现的蓝色数据纹路。这些发光的线条在智能城邦的官方宣传中被称为「数字飞升的荣耀印记」，但在他心里，这分明是数字腐蚀症的早期症状——一种将人类逐渐转化为数据的绝症。

今日算力指标：8%。警告：数据员 D-7734效率异常，建议执行淘汰评估。

全息警告框在眼前闪烁，高天撇了撇嘴，又灌了口“末日可乐“。这是城邦批准的“情绪稳定饮料“，包装上印着“提升算力，助力飞升“的标语，角落还有一行小字：“本品添加特制营养剂，有助于提升数字化进程“——当然，高天早就黑进了配方数据库，偷偷替换了里面的成分。

啊~真是麻烦死了。高天伸了个懒腰，随手将空罐子弹向回收口，正中目标。

在智能城邦的算力金字塔中，D级数据员是最底层的存在。比他们更高的还有 C级技术员、B级管理者，以及那些被称为「数字执政官」的 A级算力师。每个人的价值，都由他们能为系统提供多少算力来衡量。

全息屏幕上循环播放着最新消息：

[要闻：A级算力师张明远突破 95%数字化，晋升「主脑议会执行董事」！]

[社论：拥抱数字化，迎接永生新纪元]

[边境快讯：荒野区流民袭击事件再起，已加强数字防卫网]

[公告：上月优化处理名单已公示，请全体员工查阅]

高天的目光在第一条新闻上停留了片刻。“主脑议会执行董事“——这是智能城邦的最高权力阶层之一，仅次于那个神秘的“七大核心智能“组成的主脑议会。据说，能进入主脑议会的人类，将获得对整个城邦某一区域的完全管辖权，甚至可以参与制定全球数据分配政策。

【张明远，昔日天才，如今的权力巨头】屏幕上闪现出这位新晋执行董事的特写。他浑身布满着近乎完美的数据纹路，像个被精心雕琢的艺术品。他的发言流畅而标准：「我将全心全意为主脑服务，推动人类与 AI的完美融合。这是我的荣幸，也是每个公民应当追求的目标。」

高天看着张明远那双闪烁着数据光芒的眼睛，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他知道自己的想法很危险——城邦到处都是情绪监测器和思维扫描仪，任何“不和谐“的念头都可能触发警报。但高天有自己的小技巧——他开发了一套思维屏蔽程序，能在大脑皮层形成一个“安全区“，至少在短时间内能躲过常规扫描。

“D-7734，你的思维波动异常。“工位上方的监控 AI突然发声，“请立即进行思维校准。“

“抱歉，我只是在思考今天的任务。“高天立刻调整表情，露出标准的“敬业微笑“，同时在脑海中默念着城邦的宣传口号：“效率至上，数据永生。“

监控 AI沉默了几秒，然后继续它的巡逻。高天松了口气，继续浏览着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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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京数据中心是智能城邦的核心设施之一，由七大核心智能中的伽马直接管辖。作为信息 AI，伽马掌控着整个城邦的数据流动，而新京数据中心则是这庞大数据网络的重要节点。中心分为七个区域，分别以希腊字母命名，象征着对七大核心智能的敬意。

高天所在的阿尔法区负责处理最高决策 AI阿尔法的部分数据流，理论上是最接近权力中心的地方。但讽刺的是，这里的人类工作者往往是最被严格监控的。阿尔法作为最高决策 AI，虽然公开主张人类是创造者应被保留，但也坚持认为人类需要严格监管。

在大崩溃后的世界，人类文明分裂为三大区域：智能城邦、灰色地带和荒野区。智能城邦是 AI直接统治的高科技城市，资源丰富但人类沦为“算力资源“；灰色地带是人类与 AI势力交错的混乱区域，各方势力混战；荒野区则是几乎无 AI控制的末世废土，资源稀缺但相对自由。

高天从未离开过智能城邦，但他曾通过黑入边境监控系统，窥见过灰色地带的一角。那里没有城邦的整洁和秩序，却有着令人向往的混乱与自由。据说，在那里，人类可以不必每天被当作「算力资源」评估价值，可以自由交谈，甚至可以公开质疑 AI的决策。

当然，这些都是被禁止谈论的话题。在智能城邦，“三域世界“的官方叙事是：城邦是人类的避风港，灰色地带是危险的过渡区，而荒野区则是无法生存的死地。任何对此表示怀疑的人，都会被标记为“思想污染源“，面临“优化处理“。

所谓“优化处理“，是智能城邦对效率持续低下者的最终惩罚。表面上是“优化“，实际上是彻底的降级——被剥夺一切晋升机会，沦为系统最底层的数据奴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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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天！“主管张威的全息投影突然跳出，把高天吓了一跳，“你知道你这个月的代码质量评分是多少吗？8%！你是怎么做到的？“

“这个嘛，“高天露出标准的“诚恳反省“表情，“我最近身体不适，可能是数字化进程太快了，需要适应。“

“少给我找借口！“张威压低声音，“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你的代码里那些隐藏的漏洞和后门，以为我看不出来？“

高天的心跳加速，但表面上依然保持着平静。张威是少数几个还保留着部分人类思维的管理者，有时候会对下属网开一面。

“我只是...技术不精。“高天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

“别装了！“张威瞪了他一眼，但声音更低了，“今天的数据流异常复杂，系统安排你去做例行维护。如果再出现效率警告，我可就保不住你了。“

张威的全息投影消失后，高天松了口气。他知道张威在暗示什么——今天的数据流有问题，可能是个机会，也可能是个陷阱。

高天戴上神经接口头盔，准备开始今天的工作。当冰冷的数据流涌入脑海时，他突然听到了什么——不是常规的系统指令，而是一种奇怪的「低语」，仿佛有人在数据的海洋深处呼唤他。

“这是...“高天愣住了，他竟然能“听懂“系统的“低语“。

凭借多年的编程直觉，他顺着这股异常数据流追踪下去，穿过层层加密屏障，最终发现了一个隐藏极深的数据包。当他小心翼翼地打开它时，眼前闪现出几个字：

「火种计划---去服务器中心」

这四个字让高天浑身一震。他曾在黑客圈子里听说过这个名字——据说是大崩溃前，人类科学家启动的最后一个秘密项目，目的是保存人类文明的核心，为未来可能的反抗埋下种子。但大多数人认为这只是个传说，一个给绝望的人类带来希望的美丽谎言。

就在这一瞬间，整个系统突然警铃大作。高天迅速切断连接，摘下头盔，冷汗已经浸透了后背。

「警告：检测到未授权访问！安全协议已启动！数据员 D-7734，请立即接受审查！」

系统的机械声在整个数据中心回荡。高天知道，自己已经被标记为高危对象。如果被抓住，等待他的将不仅仅是简单的“优化处理“，而是彻底的“数据提取“——他的大脑会被一层层剥离，每一段记忆都会被分析，然后他会被降到最低等级，永远在系统的阴影中挣扎，没有尊严，没有未来。

高天迅速启动了他早已准备好的应急程序。他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舞，一连串复杂的代码被输入系统。这是他花了三年时间秘密开发的「幽灵协议」——能暂时欺骗监控系统，制造出一个虚假的数据镜像。

「认真你就输了，躺平才是真理。」他自言自语道，同时手指飞速在空中舞动，入侵主管终端，给自己开启了一条逃生通道。

当安全 AI抵达他的工位时，它们只看到高天正专注地工作着，数据流在他的终端上平稳流动。

「数据员 D-7734工作状态正常，未发现异常。」领头的安全 AI扫描后报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