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刘邦：中年小吏如何成为开国皇帝

有一天，刘邦邀请赋闲在家的淮阴侯韩信，到皇宫喝酒闲聊。君臣二人品着小酒谈论汉室诸将的统率能力。

刘邦扬起酒樽，示意韩信再来一杯。醉醺醺的韩信，仰起头又喝了一杯。刘邦突然问道：“你看朕能统率多少兵马？”韩信打了个酒嗝，道：“呵呵，陛下最多能带兵十万。”

刘邦微眯着狭长的双目，盯着韩信，满嘴酒气道：“你呢？”韩信不假思索道：“臣当然是多多益善了。”

刘邦将酒樽轻放在案上，淡淡笑道：“多多益善？你怎么还在我麾下效力？”

司马迁在《淮阴侯列传》中并没有描述韩信此刻的心理变化，但是韩信却说了两句话，令刘邦“点赞”，令后人拍案叫绝。

“陛下不能将兵，而善将将，此乃信之所以为陛下禽也。且陛下所谓天授，非人力也。”

陛下，您不擅长带兵，却非常适合统率将军，这就是韩信等人心甘情愿给陛下当臣子的原因。而且陛下啊，您的盖世才华，是上天授予，非人力所能企及啊！

“善将将”即为善于管理将才，也可以说是杰出的领导才干。那么，刘邦真的是天授雄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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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邦的父亲唤作刘太公，母亲唤作刘媪。太公和媪，即是老头和老太婆。当皇帝之前，刘邦不叫刘邦，叫刘季。他的大哥叫刘伯，二哥叫刘仲。伯、仲、季的意思是老大、老二、老三。所以，按照现代语言习惯，可以亲切地称呼刘季为刘老三。

瞧这一家人的称呼，便知不是什么富贵人家。确实如此，刘邦一家原本只是魏国的普通农民。几间茅屋，几亩薄田，平凡度日。

魏安釐王二十一年（前256年），一个平平常常的冬天，灰蒙蒙的暴雨夹杂着电闪雷鸣，纷纷落在丰邑大地上。但据传说，刘邦母亲竟能无视风雷雨电，躺在一条大水沟边呼呼大睡。甚至，刘太公还亲眼看到一头蛟龙趴在自己老婆身上。十个月后，刘邦呱呱落地。

无论是司马迁的《高祖本纪》还是班固的《高帝纪》，都记载了这段故事。中国的史学家很爱给开国之君安上稀奇古怪的身世，仿佛必须是神或兽，才能生出真命天子，就算是为了神化皇帝、歌功颂德，未免也带了些文人的恶趣味。

作为一名老农民的儿子，刘邦没有子承父业，从事农民这一份很安稳的职业。

少年时，刘邦就经常喝酒，交朋友，不喜欢种地干活。成年后，他与杀狗仔樊哙、乡村吹鼓手周勃等“社会青年”，整天喝酒闲逛。

刘老汉常骂刘邦不务正业，游手好闲，不能像二哥一样本分老实，做一个会种庄稼、能置家业的男人。

史书上并未记载刘邦前半生做过什么大事，只说他宽厚仁爱，性格豪迈，平时不拘小节。还有一件传奇的小事。刘邦常常到两家酒店赊酒喝，醉了就睡，酒店老板曾看到刘邦的身上有龙盘旋。所以，刘邦每次留在酒店里喝酒，喝酒的人就会暴增，售出去的酒达到平常的几倍。到了年终，这两家酒店常常烧掉借条，免除刘邦的债务。

秦王政二十六年（前221年），秦灭齐，统一天下。秦王嬴政自号始皇帝。大约在此期间，36岁的刘邦服役于咸阳，观秦始皇出巡，浩浩荡荡，成千上万的人仰其鼻息。他喟然叹息曰：“嗟乎！大丈夫当如此也！”啊！这才是大丈夫啊！

也许，就是从那时起，刘邦的心中种下了一颗要成为“大丈夫”的种子。一颗种子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除了自身的渴望，还需要外在的土壤、阳光、雨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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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到中年，刘邦的事业和爱情降临了。

县主簿萧何，举荐泗水一带声名远播的刘邦担任亭长。亭长的职能类似于派出所所长。秦制，十里设置一亭，亭长属于吏，必须有一定的文化，熟习秦的典章法令。

秦法何等严苛细致？以谨慎稳重闻名于青史的萧何，不太可能推荐一个文盲担任亭长。可见彼时的刘邦有一定文化、法律知识。

亭长虽小，对刘邦来说，却太重要了。正是由于长期担任亭长职务，他开始以一个管理者的角度去考虑问题，明白了秦朝普通老百姓渴望什么，厌恶什么。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明白老百姓需要什么，提供给他们，就能得到老百姓的真诚回报。

史书上并未记载刘邦在沛县担任亭长期间做过什么大事。但是，他若干年后在沛县起义，应者云集。萧何、曹参、周勃、樊哙等人杰心甘情愿为他效命。可见，他自身才干与人格魅力，获得了周围人的高度认可。

春去秋来，刘邦已经年过不惑，还是一条光棍。谁也没想到，刘邦因为一次喝酒吹牛，竟喜得良缘。

有一富商，人称吕公，逃难沛县。因为他与县令是哥们儿，所以在小县城的社会地位还挺高。某日，吕公邀请沛县的父老乡亲大吃一顿。主持的萧何提高了门槛——上不起一千钱的份子，到屋外大棚下吃饭。

爱凑热闹的刘邦来了，他虽然兜里没带一分钱，却不想蹲在大棚下吃饭。他安排门口接待人员大声喊：“哇哦！刘季上份子一万钱！”

吕公以为来了一个大土豪，兴冲冲地亲自迎接了刘邦。萧何对吕公说：“吕公，刘邦是个爱吹牛的，不要信他。”吕公神秘兮兮道：“我会看相，这位兄弟将来一定了不起！我要把年方二八，貌美如花的闺女嫁给他当媳妇！”

萧何和其他小伙们都惊呆了：吕公这忒埋汰自己闺女了！

吕公的老婆也埋怨他：“县令不是也喜欢咱闺女吗？为啥把女儿嫁给刘邦？”吕公摆摆手：“老娘们儿懂个啥。我会看相。”

刘邦到底长什么样子呢？据司马迁描述：“高祖为人，隆准而龙颜，美须髯。左股有七十二黑子（痣）。”隆准者，大鼻子也；美须髯，大胡子也。至于左股有七十二颗痣？按现代的观点，就是黑色素比较多罢了。

其实，吕公应是通过刘邦的言谈举止，感到他是个豪气干云、大有潜力的人的。

所以，对一个想成就大事的人来说，颜值和气质真的很重要。

刘邦的这位老婆，就是史书上大名鼎鼎的吕后。

3

时势造英雄，英雄亦可造时势。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秦始皇三十七年（前210年），刘邦带领一群壮丁到骊山给秦始皇修墓。壮丁们知道此去九死一生，瞅着机会，便逃走了不少。依秦法，作为带队人的刘邦严重失职，有可能被砍头。

帮闲们纷纷劝说：“刘亭长，咱们也撒丫子溜吧！”

刘邦长叹一声，咕嘟咕嘟喝了一瓶酒。他伫立在斜阳下，阖上双目，陷入沉思。

当年，自己曾经到国都咸阳服役，见始皇出巡，长叹一声：“嗟乎，大丈夫当如此也！”

自己是平民出身，走到这步是被命运所逼。自己还有年轻漂亮的老婆，有一对可爱的儿女，有一群相交几十年的兄弟。不逃一定死，逃则能保命。自己已经是47岁的人了，重新“创业”是不是晚了点？怕个啥，大不了一死！

刘邦奋力扔飞酒具，昂起头颅，睁大眼睛，张开双臂，朝着剩余的壮丁大喊道：“公等皆去，吾亦从此逝矣！”你们跑吧，我也跑！

有十几个壮丁互相看了看，笑道：“刘亭长，俺们跟着你跑！”

刘邦也笑了。

他大叫道：“好，都是兄弟！酒，管够！”哥几个喝得醉醺醺的，开始往深山逃。探路的小兄弟慌慌张张跑回来了，喊道：“刘亭长，不好了！前面有条白蛇拦路。”

刘邦不愧是泗水亭“扛把子”。司马迁用寥寥十几字，塑造了一位大气豪迈的英雄——“高祖醉，曰：‘壮士行，何畏！’乃前，拔剑斩蛇。蛇分为两，道开。行数里，醉因卧。”

这便是千古传扬的汉高祖斩蛇起义。

在千古一帝秦始皇病死沙丘这一年，未来的汉高祖刘邦失去秦朝“公职”，开启逃亡模式。

几个月后，陈胜在大泽乡斩木为兵，揭竿而起，他喊出了那句让无数男儿热血沸腾的豪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六国贵族与广大饱受压迫的苦难农民纷纷建立武装势力，反抗大秦帝国。大量秦国官吏或战死，或起义，或逃亡。举国大乱。

这便是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

沛县的一群秦国官吏，急如热锅上的蚂蚁。如今天下大乱，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起义，又名造反。诛九族的大罪，谁来当老大？沛县县令也想反秦，但犹豫不决。萧何、曹参等经过协商，安排杀狗仔兼刘邦妹夫樊哙，请刘邦回沛县主持大局，县令也同意了。

论年龄，刘邦春秋鼎盛，是沛县一群兄弟的老大哥；论人脉，他朋友多；论为人，刘邦豪气冲天、精明能干。他做过的事，让上司和百姓都非常满意，他深得沛县父老的爱戴。

拯救父老乡亲的重任将落在刘邦身上。沛县县令听说刘邦真要回来，反悔了：你们怕不是要杀我呀！县令立刻下令关闭城门，派兵抓捕萧何、曹参等人。很快，刘邦回来了。他看到紧闭的沛县城门，几十年在社会底层生活的经历浮上心头。刘邦明白老百姓最需要什么。

刘邦安排弓箭手，向城内射了信：“亲爱的父老乡亲们，天下人受不了秦国了。全国各地都在起义，各地诸侯要打过来了。乡亲们为什么还要为县令守城？我们跟着起义军混。最起码，咱们一家老小，一定能活着。赶紧抓住县令杀了。否则，等起义军杀过来，大家全完蛋了！”

城里人选择相信他们的刘亭长。沛县父老抓住县令，打开城门，拥立刘邦当领袖。萧何还为刘邦起了一个称号“沛公”。

从此以后，无论艰难险阻，沛县子弟兵随刘邦南征北战，九死无悔。

秦二世元年（前209年），刘邦正式加入秦末农民起义的大潮。他完成了由刘亭长到“沛公”的华丽转身。

刘邦几十年厚积薄发，开启了令世人惊艳、后人向往的成功之路。在残酷的秦末战场上，刘邦待人极为厚道，以仁义为本，被起义军称赞为“长者”，即年老德高的人。

秦二世二年（前208年），刘邦投奔了项梁扶持的楚王。楚王和诸位老将商议后，得出结论：秦地父老因为君王暴虐，受苦受难很久了。派一位忠厚老实的人前去，善待百姓，秦地才会降服。沛公看上去很靠谱，可以派他去。

根据史书记载，刘邦的军队“所过无所掠”，即行军不抢百姓。在乱兵如匪的年代，做到这一点，真的很难得，主将得有一颗仁者之心，才能严明军法，约束士卒。

快50岁的刘邦，旗下人才之盛实在了不得。

文有靠着人格魅力收服的谋圣张良、顶级内政人才萧何，武有曹参、樊哙、周勃、夏侯婴等经历过血与火的考验的猛将。他领着一帮精锐，西取关中。

一路征战，胜多败少，一年左右的时间，刘邦就杀入关中腹地。

秦王子婴元年（前206年），刘邦迫降秦王子婴。自秦孝公以来，令东方诸国心惊胆寒的大秦，灭亡于泗水亭长的三尺剑下！也许直到那一天，世人才看懂了刘邦。

刘邦进入咸阳后，看到美轮美奂的咸阳宫、莺莺燕燕的六国佳丽及数之不尽的珍宝，迫不及待地钻了进去。刘邦在宫里干了什么，史书没有记载。反正，他是不想出来了。

手下看不下去了，樊哙直斥他要做一个土财主，但刘邦没有搭理樊哙。

军师张良出场了，他劝道：“秦王缺德，您才能进入咸阳。您现在为天下人除了祸害，就应该保持布衣素食、埋头苦干的形象。现在入秦，沉溺于享乐之中，实在不像话。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愿沛公听从樊哙的话。”

刘邦虚心接受张军师的劝谏。

类似的事非常多。刘邦经常任性胡来，然后某个人尝试说服他改正，只要说得有道理，他便起而行之，立刻改正错误，尽量不再犯。

刘邦下令封存了秦朝府库、财物，还军霸上（即灞上，咸阳附近军事要地），整治军队。他不仅礼待秦朝投降的皇室与大臣，还召集关中各县的父老豪杰一起开会。

他在一群将领簇拥下，站在霸上，进行了著名的“约法三章”：

“关中的父老乡亲们，大家被秦国的严刑峻法压迫了很多年。说大秦的不好，便会杀全族，连偶尔说一两句都要杀头！谁能受得了？我现在宣布，杀人偿命，伤人抵罪，盗窃判罪。其余的法律法规条文，全部废除了！从此以后，关中百姓安居乐业就行了！我们来关中，是为了给父老乡亲除害，不是来害大家的，不用害怕！”

这就是流芳百世的“约法三章”。

秦人自商鞅变法以来，压抑了上百年，终于有机会放飞自我了！他们兴奋得直叫：“太好了！太好了！”他们争先恐后，为刘邦的军队送来酒肉粮食。刘邦很开心，宣布：“俺粮食多，管够！不麻烦父老乡亲们了。”

秦人感动得眼泪汪汪的，纷纷想道：沛公大气啊，忒仗义了！要是沛公留下当我们的王就好了。

秦人一诺不相负，关中子弟后来成为刘邦统一天下的主力。这证明了一句老话：你怎么对待别人，别人便会怎么对你。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坑杀20万秦军，提兵40万的项羽进军关中。此时，刘邦的手下曹无伤派人告诉项羽：“沛公欲王关中，令子婴为相，珍宝尽有之。”范增也煽风点火，他对项羽说：“刘季过去贪财好色。现在竟然不要钱，也不玩女人了。这家伙现在的志向一定不小！”（沛公居山东时，贪于财货，好美姬。今入关，财物无所取，妇女无所幸，此其志不在小。）

项羽大怒道：“气死我了！传令，让弟兄们今天大吃一顿，明天干掉他！”（旦日飨士卒，为击破沛公军！）

局势千钧一发，得到消息的刘邦急忙与张良商议对策。次日，刚毅果决的刘邦只率百骑入项羽大营，在项伯、张良、樊哙等人的帮助下侥幸脱险，留下了“鸿门宴”的典故。

几个月后，项羽自立为西楚霸王，分封18个王。刘邦为汉王，地盘在巴蜀、汉中。项羽又封降将章邯为雍王，司马欣为塞王，董翳为翟王，合称“三秦”，以阻塞刘邦东归之路。

刘邦气鼓鼓的，要和项羽拼个你死我活，被萧何等人劝阻。他接受张良的计策，率3万士卒入汉中，烧绝栈道，表示不想和项羽抢地盘。

尺蠖之屈，以求信也；龙蛇之蛰，以存身也。面对实力强悍的项羽，刘邦选择了蛰伏与忍耐。他积蓄力量，寻找机会，打算再与项羽决一死战！

4

刘邦从刘季、刘亭长走到沛公用了48年，从沛公到汉王只用了3年，建功立业的速度实在令人惊叹。

汉王入蜀不足4个月，大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一举拿下三秦之地。

为什么如此迅速呢？因为刘邦大胆起用了一位军事天才——韩信。萧何极力推荐，刘邦纳谏如流，任命从项羽处逃过来的执戟郎韩信担任统率三军的大将军。韩信没有令他失望，百战百胜，人称兵仙。

刘邦的决断和魄力，古今罕见。

刘邦再次踏入关中大地，标志着楚汉之争拉开帷幕。

汉高祖二年（前205年），刘邦又制定了几项利民政策。比如，蜀人免租税两年；关中参军的人，免除全家一年的租税、徭役；修建水利工程；恢复生产；等等。

关中子弟尽心跟随刘邦，在对楚战争中，父死子出征，兄死弟披甲，誓与火烧咸阳宫、屠戮嬴秦宗室的项羽死磕到底。5年后，乌江之畔，分尸项羽的5个基层军官，好几个可以确定是老秦人。

刘邦在与项羽的大战中，输多胜少。最惨一次，56万大军被项羽用3万骑兵杀得落花流水。他的父亲与老婆全做了项羽的俘虏。

可是无论多惨，刘邦总是坚持在正面死死拖住项羽，为韩信等大将创造从战略上包围项羽的机会。

汉高祖四年（前203年），项羽估计是快被刘邦耗崩溃了。自诩英雄的楚霸王，竟然先后用了两次卑鄙的计谋对付刘邦。

第一计，项羽派人对刘邦喊话：“你如果不投降，我就把你老子洗得白白的，煮了吃掉！”祸不及妻儿，项羽干得实在不地道。后世姜维降汉，官至蜀汉大将军。司马昭等辈也没有用尚在魏国的姜维老母威胁他。

这种情况下，一般人有两种选择。第一种，为了对父亲的爱，即使不投降项羽，也要谈条件，比如以和谈换取父亲。第二种，为了得天下，不顾老父亲的死活。机智的刘邦选择了第三种。

刘邦对项羽说：“吾与若俱北面受命怀王，约为兄弟，吾翁即汝翁。必欲烹乃翁，幸分我一杯羹。”意思是，咱们在楚怀王麾下时，经常一起喝酒吹牛，称兄道弟——你叫我刘大哥，我喊你项老弟。我爹就是你爹，你要煮了你爹，够兄弟的话，让我也尝一碗。

出身贵族的项羽，实在吃不消这种大巧若拙的流氓路数。

第二计，项羽亲自对刘邦喊话：“这天下打来打去，死人无数，全是因为咱们哥俩，不如咱俩单挑吧。”

刘邦哈哈大笑道：“吾宁斗智不斗力。”然后，他唾液横飞，慷慨激昂地说了项羽的十大罪。

项羽快气疯了，下令神射手偷袭。骂得正来劲的刘邦被射中了胸口。不过他也是真汉子，咬着牙，跳起来，大骂道：“项羽这个没出息的小贼，射中了我的脚指头！”

汉军看到自己的汉王英豪如斯，顿时士气大振。楚军士气更加低落。

汉高祖五年（前202年），项羽兵败自杀，刘邦以礼葬之，楚汉相争宣告结束。仅仅用了4年时间，刘邦从汉王变成了大汉开国皇帝。他于定陶登基称帝，后在张良等人劝谏下，定都长安。刘邦缔造和巩固了一个伟大的帝国，赋予了一个民族“汉”这个名字。

为了实现理想，刘邦抓住时机，重用人才，不妥协，不放弃，终于击败强敌，建立伟大的事业。

待刘邦称帝后，他对经常和他谈论《诗》《书》的儒生陆贾大骂道：“你老子我的天下是在马上打下来的，《诗》《书》有什么用！”（高帝骂之曰：“乃公居马上而得之，安事《诗书》！”）

陆贾硬怼了刘邦一句：“您在马上打天下，能在马上治天下吗？”

刘邦立刻变脸了，对着陆贾长拜道：“对不起，我错了。请先生著书，总结秦失天下，我得天下的原因。”

这时候，刘邦六十多岁了，又是一代开国之君，意识到错误后，竟然能向一个儒生道歉，确实称得上有明君之气度。

刘邦愿意向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道歉，却不肯向杀人如麻、凶狠狡诈的猛将屈服。

淮南王英布造反时，刘邦61岁了，垂垂老矣，满头白发，百病缠身。

英布曾对手下说：“皇帝征战多年，又老又病，早就厌倦了战争。我忌惮的韩信、彭越，已经死了。别的将领，我不放在眼里。兄弟们，抄家伙，反了吧！”

英布还真猜对了，刘邦打算让太子带兵平叛。吕后一听自己的儿子要去打英布这位成名几十年的大将，吓坏了。

在几位大臣的劝说下，吕后跪倒在刘邦病床前哭诉：“英布现在可是身经百战的天下第一猛将。咱汉军又是一些骄兵悍将，咱们的宝贝儿子来率领他们，岂不是让一只小白兔带着一群凶残的恶狼？英布知道了这个消息，会高兴死的，搞不好直接攻打长安！皇帝您虽身子不好，可以准备一辆大车，您勉强睡在车上，老将们不敢不尽力。皇帝虽然要辛苦一场，但是为了我和孩子，您就勉为其难吧！”

吕后趴在刘邦的床上号啕大哭。能为她带来安全感的，不是年轻力壮的儿子，而是这位年迈多病、时日无多的丈夫。

刘邦看着两鬓斑白的妻子，骂骂咧咧道：“我早知道儿子没用，我自己去了！”

他在周围人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他决定拼了老命，维护大汉江山。他咬紧牙，忍病亲征。

两军阵前，刘邦问英布：“何苦而反？”英布回答得很实在：“欲为帝耳！”

那就别说废话了，开打吧！这场大战很激烈，刘邦虽然亲手铲除了大汉朝最后的威胁，却受了严重的箭伤。

归长安的路上，他去了老家沛县，召集父老子弟们一起喝酒，还找来120个小孩一起唱歌。酒兴正浓的时候，他击筑高声唱道：“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他让孩子们跟着学唱，又不顾年老体衰，跳起舞来，流淌下一行行热泪。他哭着对沛县的父老说：“游子怀念故乡。我虽然定都关中，但是我死了后，我的魂魄还要回到沛县。况且我从做沛公开始，才终于得了天下。我要把沛县作为我的汤沐邑，免除这里百姓世世代代的徭役。”

他与沛县的男女老少畅饮尽欢，谈论往事，回味取乐。十几天后，刘邦要离开，沛县的父老弟兄们坚决挽留。他说：“我的人马太多，父老养不起啊。”

唯大英雄真本色。刘邦为何能得到无数猛士的辅佐？一条很重要的原因便是他有真性情，有着烈烈的男儿本色。

5个月后，刘邦去世了。刘邦秦始皇三十七年（前210年）在秦末乱世中起义，至汉高祖十二年（前195年）去世，仅仅15年，便建立如斯伟业。

刘邦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位平民出身的皇帝。他一次又一次御驾亲征，将一盘散沙的华夏再次统一起来，让饱经战乱的百姓重新安定下来，恢复残破的社会经济，稳定封建统治秩序。

刘邦登基后，重视文治礼乐，将逐渐分崩离析的民心重新凝聚起来。他与麾下文武开创的大汉帝国可以说是中国历史上最强盛的朝代之一，令后世人无限敬仰。他是中国历史上最杰出的政治家之一，是创造大汉民族的一代豪杰。

小贴士

刘邦眼光毒辣，知人善任。钱穆先生在《国史新论》里有精辟评论：汉高祖临阵远不敌楚王项羽，但他能用萧何、张良、韩信，一任总参谋，一任后勤，一任大统帅。他们的精诚合作，既是刘邦消灭项羽的基础和后盾，又为刘邦开创王朝，接管政权做好了准备。

刘邦麾下的人才，韩信、张良是破落贵族，萧何是小吏，樊哙等人不过是屠狗辈。不管是要兵（如韩信），是要钱（如陈平），还是要权（如萧何），他都会竭尽全力支持。所以韩信、陈平等人才从项羽麾下“跳槽”而来，他的麾下人才济济。

刘邦厚待将士，仁义爱民。刘邦长期厮混于社会底层，他知道百姓生存不易，底层的士卒生活艰难。他厚待将士，将打仗得来的战利品豪爽地分给他们。对百姓，他轻徭薄赋，发展生产力，注重得民心。所以，他是民望所归。

刘邦虚心纳谏，知错就改。翻开《史记》，张良、樊哙、萧何、韩信、郦食其等人，都在刘邦任性胡来的时候怼过他。若非胸怀宽广的大丈夫，谁受得了手下的批评？所以，刘邦总能做出最有利于自己的战略规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