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墨色黎明

凌晨两点的画室里，沈沐安跪坐在满地废纸堆中，台灯光晕将她的影子钉在墙上。她用烫伤的右手捏着钢笔，第43次在草稿纸上划出“沈秋萍“三个字的连笔弧度，母亲签名的锋棱刺破纸背，像一把把悬在姐妹俩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咔嗒——“

画室门锁轻响的瞬间，沐安飞速将伪造的艺考同意书塞进琴谱夹层。冬烛抱着一摞画框进来时，正撞见妹妹慌乱中打翻的松节油罐，琥珀色液体漫过满地画作残片，将328颗星辰染成琥珀色的泪滴。

“你在做什么？“冬烛蹲下身去捡碎片，左耳的星月耳钉擦过沐安发烫的耳尖。

“练...练字。“沐安把起皱的草稿纸团成球塞进口袋，指尖的墨水渍在月光下泛着靛蓝，“下周期末考，语文老师说我的行楷不够大气。“

冬烛突然抓住妹妹的手腕，医用纱布下新结的烫伤疤硌得她掌心发疼：“这是上周火锅烫的？还是上个月打翻汤碗？“她声音像绷紧的琴弦，目光扫过角落里露出半角的《笔迹鉴定指南》。

姐妹俩的呼吸在松节油气味中绞成死结，直到楼下的钢琴声突兀响起。沐安猛地抽回手，琴谱夹层里的同意书滑落在地，冬烛的目光定格在“央美自主招生“几个烫金大字上。

“我不同意！“江屿的物理竞赛奖杯哐当砸在画室地板上，底座藏着的信纸飘出来，露出“冬烛，我永远支持你报考央美“的字样。他罕见地红了眼眶，书包侧袋的草莓喉糖撒了一地：“你明明答应过要和我一起考BJ！“

冬烛缩在画架后，6B铅笔在速写本边缘画出江屿暴怒的侧脸：“我妈把报名表烧了三次，沐安的手烫伤到现在都没好......“她的声音突然被截断，林夏的彩虹千纸鹤从窗外飞进来，橙色的翅膀上写着“守护者联盟已就位“。

“那就再报第四次！“苏晴踹开画室门，怀里抱着连夜3D打印的家长签字模具，“唐晚晚黑进教育局系统做了备份，林夏搞定教务处王主任，我负责——“

“你们根本不懂！“冬烛突然掀翻画架，丙烯颜料泼在江屿的校服上，《双生》的草稿浸在靛蓝色海洋里，“每次看到沐安手上的疤，我都觉得自己是吸血的藤蔓！“她的嘶吼惊飞了窗外栖息的雨燕，手机壳里的陨石碎片硌得掌心渗血。

暴雨倾盆的深夜，沐安在琴房拆开第17盒草莓喉糖。江屿浑身湿透地撞开门，物理竞赛金牌扔在她琴键上：“你姐躲在废弃地铁站画《发光体》，发烧到39度还在念叨'不能拖累沐安'。“

沐安的手指重重砸在《月光奏鸣曲》的强音部：“去年她替我顶下打碎古董花瓶的错，被罚跪整夜的时候，你有说过这句话吗？“琴谱内衬的校徽划破指尖，血珠滴在冬烛初中时的检讨书上，字迹晕染成一片晚霞。

江屿的拳头擦过沐安耳畔砸在琴盖上，震落了藏在顶盖里的时光胶囊。铁盒里328张画作残片纷纷扬扬，每张背面都标注着抢救日期。最底下那张《星夜咖啡馆》的残片上，冬烛用眉笔写着：“今天沐安钢琴比赛拿了第一，我的画被妈妈当废纸卖了8毛钱。“

“你知道沐安为什么总穿长袖吗？“林夏举着手机电筒，光束刺破地铁站潮湿的黑暗。冬烛蜷缩在涂鸦墙角落，《发光体》的荧光颜料在她脸上投下星斑：“她...她说钢琴老师不让戴首饰......“

“因为她在胳膊上刻了328道竖线！“苏晴扯开沐安的校服袖口，电子表带下藏着密密麻麻的结痂，“每救回你一幅画，她就划自己一刀，说'要记住姐姐的痛'。“

唐晚晚突然打开投影仪，墙面上浮现沐安的日记全息影像：

「3月15日，姐姐的《海底音乐会》被撕碎，我偷回87片，手背烫伤换来的。」

「5月20日，江屿哥的陨石碎片丢了，姐姐三天没说话，我卖了钢琴比赛奖金......」

冬烛的哭声混着地铁呼啸的轰鸣，沐安冲进来抱住她时，掌心的纱布被泪水浸透：“可是姐姐，双生花从来都是共用根系的啊。“

黎明前的暴雨中，四姐妹在涂鸦墙前站成倔强的剪影。冬烛颤抖着接过伪造的报名表，江屿默默将物理竞赛奖金买的羊皮纸铺开。当沐安握着姐姐的手签下“沈秋萍“时，晨光恰好刺破云层，328颗星辰在《发光体》上同时亮起。

“你们看！“林夏突然指着墙角的监控摄像头，“那个城市管理员举着伞在录像！“

“不是管理员，“唐晚晚推了推黑客眼镜，“那是央美来采风的教授！“]

沐安和冬烛相视而笑，暴雨冲刷着她们交握的手，328道伤痕在晨光中开成并蒂莲。江屿悄悄捡起被雨淋湿的草莓喉糖，甜味混着血锈气在舌尖化开——那是青春特有的，墨色黎明前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