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7章 阿棠
公子虔掌心的玉扣泛着幽蓝磷光,“萦”字在月光下如毒蛇盘踞。林静耳后突然刺痛,母亲将她塞入染缸时,正是将这枚玉扣塞进她口中:“含着它,秦人就寻不到你的魂...”
蒙骜的剑风劈开凝固的杀意,玉扣应声坠入盐堆。林静扑向那片闪烁的蓝光时,十岁女童的身躯被公子虔蟒纹大氅扫倒在地。腐臭的盐粒呛入喉管,她透过泪光看见玉扣内侧的丹鼎纹——竟与蒙骜臂上焦黑伤痕下隐约的虎符刺青完全吻合!
“此物当由本将保管。”,蒙骜剑尖挑起玉扣,却在触及丹鼎纹时火星四溅。林静趁机咬破指尖,以血染红玉扣表面——这是母亲以前教她的辨毒法,渗入纹路的血珠突然凝结成紫色晶粒。
公子虔的冷笑凝在嘴角:“女公子可知,这紫晶遇热则化为剧毒?”。他剑鞘拍向火堆,却被蒙骜反手扣住脉门。两大秦将的暗劲震得盐车崩裂,漫天盐晶在月光下折射出万千丹鼎纹路。
“够了。”蒙骜将玉扣抛给林静,“既是魏宫药人之物,便由你处置。”,他转身时铁甲擦过她渗血的耳垂,低如蚊呐的警告混着血腥气传来:“你若想保住那些魏童...”
…………
晨雾漫过盐车时,林静正在给女童们分药囊。七个魏国女孩排成歪扭的队列,最小的阿棠才六岁,抱着比自己还高的药杵打盹。
“萦姐姐,萦姐姐”,阿棠拉拉林静的手,七名魏国女童蹲坐成圆,按照林静所教“以杵臼捣药,辰时阳气盛时为之”的规矩研磨草药。“你看看我”,阿棠说道。
“收肘要稳。”她握住阿棠的手示范,腕间铜铃叮当。这是蒙骜特批的标识——凡铃声响处,秦卒不得阻拦行医。
阿棠的指尖还沾着捣碎的艾草汁,她仰起小脸指向林静腰间:“萦姐姐的玉佩在发光!”晨雾中,玉扣丹鼎纹泛着微弱蓝光,昨夜蒙骜剑锋留下的划痕处,竟渗出蛛网般的血丝。
林静心头剧震。这分明是《五十二病方》记载的“蛊毒显形”——当寄生毒物感知药气时,宿主血脉会出现网状纹路。她不动声色地将玉扣浸入药汤:“这是蒙将军赐的护身符,要用药水养着。”
药汤突然沸腾,紫色蒸汽凝成三足丹鼎形状。女童们惊叫着后退,唯有阿棠好奇地伸手触碰蒸汽,指尖瞬间浮现与蒙骜相似的刺青纹样。
帐外忽然马蹄声急,公子虔的玄色轺车碾过药圃。玉珩穗子扫落陶瓶时,林静瞥见他靴底粘着的靛蓝花粉——正是《五十二病方》记载的“青蛊毒”原料。
“放肆!”公子虔的呵斥声穿透营帐。蟒纹靴尖踢翻药罐,沸汤泼溅处,地面腾起带着铁腥味的毒雾。他剑鞘压住林静咽喉:“魏宫禁术都敢教给这些孽种?”
“蒙将军倒是守信。”,公子虔靴尖挑起阿棠的下巴,“只是这些魏孽若习得医术...”,他突然掐住女孩后颈,“难保不会变成细作。”
蒙骜的铁甲带着夜露寒气闯入,剑柄精准挑开公子虔的剑鞘。林静趁机将阿棠护在身后,女童指尖纹路已蔓延至手腕——这正是昨夜玉扣显形的微型丹鼎图。
“将军可识此纹?”她举起阿棠的手,声音刻意带着孩童的颤抖,“昨夜萦梦见阿娘说...说这是扁鹊爷爷的救命符。”
申医正突然扑跪在地,枯手颤抖着解开蒙骜臂甲。溃烂伤口旁的刺青纹路,竟与阿棠手上的丹鼎图形成阴阳互补之势。青铜刀在此时发出嗡鸣,霉斑在晨光中组成篆体“秦”字。
“此女是武安君血脉!”公子虔的狞笑在夜风中扭曲。他撕开阿棠衣襟,心口处赫然是白氏独有的玄鸟胎记。蒙骜的剑锋第一次出现迟疑——传闻杀神白起遭赐死时,确有个孙女被魏人掳走。
公子虔的玉珩在月光下碎裂,他盯着刀铭突然狂笑:“难怪武安君宁死不肯伐赵...”
公子虔忽然收剑入鞘:“蒙将军好手段,竟能寻得扁鹊夫人遗物。”
公子虔的狂笑在夜风中戛然而止。三支鸣镝箭破空钉入他脚边土地,箭尾缠着的玄色诏帛赫然印着栎阳宫泥封——这是秦王急召大将还朝的信号。
“将军接诏!”,信使的青铜虎符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蒙骜收剑入鞘,剑柄不轻不重地压住林静肩头:“女公子可知,这诏书比魏人的毒来得更快?”
林静攥紧玉扣后退半步,丹鼎纹渗出的血丝正倒流回阿棠体内。女童心口的玄鸟胎记逐渐褪色——这正是《灵枢·九针论》记载的“以毒攻毒”之法,白起血脉的剧毒反成了救命药引。
“蒙骜领诏。”将军单膝跪地接过诏帛,眼角余光扫过公子虔铁青的脸。信使突然压低声音:“咸阳巫祝验过军报,说将军营中...有扁鹊余孽。”
信使的喉结上下滚动,汗珠顺着青铜甲领滑入衣襟。蒙骜跪接诏书的膝盖尚未抬起,剑柄已叩响腰间虎符:“巫祝既通医理,可识得《厩苑律》‘诸医工不验者,黥为城旦’?”
信使的瞳孔骤然收缩。蒙骜的剑鞘突然挑起他怀中《验传》,泛黄帛书展开处赫然列着林静救治的七十三名秦卒名册:“此女所愈士卒皆录验传,按秦律当授上造爵——倒是巫祝大人...”剑尖划过名册末尾的栎阳宫印,“私查军医,该当车裂。”
信使颤抖到:“将军明鉴...巫祝观星称‘天医入秦’...”
蒙骜边用剑鞘轻拍打虎符边说到:“本将只知《日书》有云‘星孛东方,利征伐’——明日移防函谷,正应天象!”
“够了!”公子虔拂袖转身,玄色轺车扬起毒尘:“三日后函谷关换防,蒙将军好自为之。”
蒙骜突然割破手指,将血抹在验传封泥:“回禀咸阳:蒙骜部斩魏俘三百,得巫医一人已充官婢。”剑尖挑起林静腕间铜铃,“此婢粗通方技,战后当献于太医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