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重归故地
碧波翻涌间，一道遁光化作银鳞混迹鱼群，自万顷沧溟深处游弋而来。元禾敛去周身气机，任海藻缠衣、贝珠缀发，千丈海底暗流裹挟着修士争斗的余波掠过身侧，他却不曾抬眸分毫。
百载光阴踏浪而行，紫府元神昼夜轮转，早已蒙上淡淡尘劳。当斑驳树影刺破海面霞光时，元禾指尖掐碎避水诀，青衫破浪而出。东海之滨的莽林依旧蒸腾着混沌初开时的苍茫雾气，千年古木虬枝盘结若苍龙探爪，枝桠间垂落的藤蔓吞吐着日月精华。
“倒是造化玄奇。“元禾回到当初调养心神的那棵树下，抚过刻着剑痕的树身。眼前这株曾为他遮风挡雨的原始古木，如今树冠吞吐着若有若无的青色霞光，树皮纹路竟暗合先天八卦之象。他掌心贴合树干时，竟有婴孩啼哭般的震颤顺着年轮荡开——这老树终究是启了灵窍。
山风掠过虬结枝干时，元禾广袖中溢出缕缕青芒。这位执掌先天乙木之道的上仙，足下枯藤正吞吐着混沌灵气。
“莫再藏了。“他指尖轻叩树干，裂纹里霎时渗出琥珀色浆液，“三千年便修得这般藏形匿气的本事，倒比某些灵根更通机巧。“
古木簌簌抖落千层碧鳞，树瘤扭曲成苍老面目：“小树惶恐。“声音带着新芽破土般的稚嫩，树妖枝干间浮起星点玉露：“那夜万道金丝入髓，晚辈方知何为性命双修。得蒙上仙遗泽，又逢太阴星君布泽，自那夜金丝垂天，晚辈便如饮琼浆，一时之间灵智大开，悟了己身，又得本族前辈草木传承，潜心修行，不敢造次。“
元禾眉梢微动。但见月轮当空，树影间流转着未散的帝流浆残韵——那些悬于金丝末梢的橄榄状光晕，此刻正随着枝桠摆动，在年轮深处烙下道纹。
“庚申年七月既望。“他抚过树身上六十年一轮回的月痕，“倒是你的造化。“袖中飘落的乙木本源，与当年随手布下的生机阵纹共鸣，引得满山草木齐齐低伏。
元禾道人广袖无风自动。他望着面前青翠欲滴的灵木，眉间三寸青玉叶纹忽明忽暗：“草木传承？那是何物？“
那株通体流转乙木精气的灵木枝叶簌簌轻颤，叶脉间迸出点点金芒：“前辈不知？自盘古开天后，多少后天灵植启灵智而遭劫数。幸有三位大德修士净世莲、菩提木和草还丹舍元会道行，将木道精要熔入天地法则化作草木一族，祭出传承，免去了草木一族启智后不得行走，对洪荒无知而遭劫之难。“话音未落，元禾已然掐起先天八卦诀，指尖青芒缠绕间牵动万里云霞。
“原来如此。“元禾眸中星河流转，望着掌心浮现建木虚影，“吾乃混沌青莲残根所化先天灵根，生来便通晓天道玄机。倒是尔等后天灵植没有天道传承，一无所知。“他瞥见灵木主干上流转的九道先天木纹，嘴角扬起一抹笑意：“能将准提圣人、接引圣人、镇元大仙的道统承至玄仙境，你这小辈倒有几分机缘。“
灵木枝桠微颤，绿叶泛起一层莹光：“前辈法眼如炬！不知那三位大能是何人？”元禾负手而立，周身浮现三千混沌青莲：“接引准提以西方地脉功德证圣，镇元子持地书镇守洪荒，三圣当年种下的因果，倒是在你这小辈身上结了善果。“说着屈指一弹，一滴先天灵液没入灵木根基，“且让本座看看，这后天草木之道，能否开出何等气象。
元禾立于九霄罡风之上，道袍翻涌间隐现周天星斗，垂眸望向那株吞吐先天乙木精气的老松。但见虬结枝干直贯三十三重罡云，每片松针都凝着千年霜露。
“善哉，后天灵植竟能参透玄门八十一卷真解。“元禾指节轻叩手中水木清华幡，幡音动响荡开千里流云，“可愿随贫道做个随身童子？“
老松闻言簌簌震颤，亿万松针迸发青芒，树皮龟裂处显化人面，声如古磬叩玉：“愿随老爷而去！“小树虬结的根系深扎在大地深处，树冠间浮动着三千载苦修凝成的玄仙道纹。小树虽然知道，被前辈点化，从此金仙路断，但是金仙劫数九死一生，便是那昆仑玉虚门下，十纪来也不过出了十二金仙。老松虬枝猛然崩裂三丈，树心渗出琥珀色树泪：“恳请老爷施造化妙法！“霎时九天应誓雷轰鸣，方圆万里草木尽皆折腰。
元禾颔首轻笑，脑后升起先天灵根虚像，混沌庆云中浮现水木生机两仪：“昔年太清圣人过首阳山，见那株伴生天地玄黄气的青松，点化青牛，收为坐骑。“话音未落，虚空显化圣人法相，但见紫气东来三万里，一尊通体玄青的瑞兽昂首长嘶，角生八卦纹，蹄踏阴阳鱼。
元禾真人抚过腰间悬挂的建木残枝，斑驳纹路里流转着洪荒初辟时的造化生机。抬眼望见三十三重天外那道横亘万古的紫气长河——昔年太清圣人点化青牛的景象犹在道心流转。
“虽不及圣人弹指间造化无量的大神“真人袖中飞出九穗神禾与赤阳玄麦，两株先天灵根吞吐着周天星辰霞光，“然吾掌水木生发之机，或可效法万一。“
元禾祭起水木清华幡，青白二气化作天河倒卷，幡面映出洪荒血海翻涌、大能弹指碎星辰的浩劫画面，“汝这乙木清净体，最是招那域外天魔垂涎。“
元禾真人十指翻飞结出先天水木生机印诀，九穗神禾化作翡翠璎珞缠上枝干，赤阳玄麦凝成金纹烙印树心。水木清华幡搅动周天乙木精气，建木残枝破空而来，竟是重演上古先天灵根化形之景。
“今日以建木为骨，神禾为脉，玄麦为魂。“真人道喝震碎三千里流云，老松本体寸寸坍缩，最终凝成个背负麦穗纹路的青鸟，足下仍与地脉灵气勾连，头顶悬浮着永不凋零的松针冠冕
那青鸟落在三丈开外的虚空，每片翎羽都凝着松脂纹路，双瞳深处隐现年轮漩涡。鸟喙开合间吐出混着松涛的道音：“蒙老爷点化灵枢，方知枯荣轮转亦是大道。“振翅时簌簌落下七十二枚青玉松针，落地即成北斗阵势。
真人屈指弹在腰间建木残枝上，霎时地脉涌起万丈青光：“汝虽得青鸟形貌，终究是乙木根基。“说话间鸟翼渐透，显露出体内虬结的松木灵脉，枝桠间还挂着未散尽的玄仙道纹。
九天之上忽现阴阳鱼虚影，却是天道在修正生灵命格。青鸟引颈长鸣，尾羽迸发三千道生机剑气：“每逢月晦须归本相，扎根地肺吞纳大地母气——此等周全之法，小树铭感五内。“
元禾掌中浮现太清圣人西出函谷的虚影，那青牛角尖垂落的玄黄气正与眼前青鸟共鸣：“今效圣贤遗风，赐汝飞鸟之身，青松之名。“话音未落，东方苍龙七宿骤亮，七道星辉凝成篆文悬于青鸟顶门。
“青松叩谢老爷赐道号！“青鸟周身腾起乙木道韵，背后水木清华幡无风自动，幡面浮现出他与建木同参混元的未来天机，元禾含笑受礼，脚下自动生出承载元神的九禾稻本体虚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