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十万年魂骨

“小瑜，过来下。“

沙哑的嗓音惊飞了檐角打盹的麻雀。叶瑜从账本堆里抬起头，正对上老村长被皱纹切割成沟壑的脸。老人扶着他那根包浆的枣木拐杖站在祠堂门廊下，褪色的靛蓝布衫被穿堂风掀起一角，露出内里泛黄的中衣。

“哎，这就来。“叶瑜道，青石砖上零落的算珠被扫得滴溜溜转。绕过三张堆满香烛供品的八仙桌时，她瞥见村长枯枝般的手指正无意识地摩挲着拐杖头雕刻的貔貅——这是老人家思虑时的习惯。

七月的蝉鸣像沸水浇在石板路上。两人沿着村中蜿蜒的土巷穿行，叶瑜嗅到空气里糅杂着炊烟、艾草与发酵的牛粪味。路过村口老槐树时，树荫下纳鞋底的张婶扬起针线笸箩：“村长带小先生查账去？“老人从喉间挤出声含糊的应答，拐杖头叩击青石的节奏却陡然加快。

转过晒谷场，斑驳的泥墙上爬山虎织成绿网，将最后一线天光也滤成碎玉。叶瑜数着脚下被苔藓染成墨绿的阶石，突然听见前方传来生锈门轴的呻吟。抬头望去，半扇歪斜的木板门后，瓦顶飞檐上蹲着只缺角石貔貅，正咧着嘴俯瞰来人。

“前面就是我家了。“村长从腰间解下铜钥匙串，叮当声惊起檐角蛛网间的小飞虫，“话说小瑜，你还没来过我这老窝吧？“

锁舌弹开的瞬间，陈年霉味混着灰尘扑面而来。叶瑜下意识后退半步，却见阳光穿过门缝，照亮万千浮尘如金粉飘洒。老人抬袖挥开蛛网，咳嗽声在空荡的堂屋里激起回响。正梁上悬着的竹筛晃了晃，簌簌落下些不知积攒了多少年的香灰。

老村长的茅屋比想象中更阴冷。霉斑在梁柱上爬出古怪纹路，像极了人皇幡上流动的符咒。他颤巍巍掀开神龛下的青砖，暗格里躺着的却不是族谱，而是块布满青苔的顽石。

“三百年来...“村长剧烈咳嗽着，指缝渗出黑血，“每个满月夜，这石头都会长出蓝银草。“月光恰在此时穿透窗纸，石缝里钻出七根金纹藤蔓，叶片背面竟生着人眼状的斑纹。

叶瑜右臂突然灼痛难忍，人皇幡不受控制地显现。幡面蟠龙齐齐转向顽石，空洞的眼窝里淌下血泪。青铜铃铛自行撞向石块，却在接触瞬间被藤蔓缠住——那些叶片上的人眼全部睁开了。

黑雾与蓝光碰撞的刹那，顽石表面龟裂。翠金色光芒冲天而起，整间茅屋在魂力激荡中化为齑粉。我徒手插进碎石堆，触到的却是一截温润如玉的脊椎骨——蓝银皇躯干魂骨！

人皇幡突然卷住魂骨，三条蟠龙贪婪地啃噬金纹。蓝银皇虚影发出悲鸣，化作光雨没入我的脊背。当剧痛消退时，胸口龙鳞竟褪去两片，取而代之的是藤蔓状魂纹。“

叶瑜握紧仍在嗡鸣的魂骨，突然读懂蓝银草叶片的颤动频率——那是方圆百里所有植物的视线。第四条蟠龙在幡面若隐若现，龙目位置开出一朵蓝金色的花。

指尖触到魂骨的瞬间，叶瑜仿佛被投入了滚沸的岩浆。蓝金色的纹路像千万根烧红的钢针，顺着指骨缝钻进骨髓。人皇幡在背后猎猎作响，三条蟠龙竟脱离幡面，化作黑雾钻进叶瑜的七窍。

“啊啊啊——！“

脊柱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蓝银皇魂骨突然悬浮而起，与叶瑜背部保持完美平行。那些金纹藤蔓从魂骨表面暴长，将叶瑜捆成茧状吊在半空。剧痛中竟能清晰感知每根肋骨的位移——魂骨正在将我原本的脊椎生生抽出！

淡青色的脊椎骨被蓝光包裹着离体刹那，丹田处的龙鳞咒印炸开血花。九枚鳞片逆着经脉游走，在胸口拼成锁链图案试图禁锢魂骨。蓝银皇魂骨突然绽放出十万年魂兽的威压，方圆百米的树木同时弯折出臣服的弧度。

叶瑜悬在光茧中看着自己的脊椎被魂力碾成粉末，蓝银皇魂骨开始与神经末梢对接。每条神经都在疯长，突然能听见地底蚯蚓钻土的响动，能闻到三里外血鸦羽毛上的腐臭味。右臂人皇幡纹身渗出黑血，在地面绘出古老的献祭法阵。

三条蟠龙虚影突然撕开叶瑜的肩胛骨钻出，龙尾还连着淋漓的血肉。它们发狂般啃噬蓝银皇魂骨，龙齿与魂骨碰撞出金色火星。蓝银草叶片上的人眼开始流血。叶瑜的瞳孔分裂成双重瞳，左眼看到魂骨中封存的记忆：蓝银皇献祭那日，人皇幡曾在天际一闪而过。

“守住灵台！“心底响起陌生的女声，脊柱传来清凉的魂力流。蓝银皇残魂借着魂骨复苏，藤蔓顺着耳道钻进大脑。

蓝银皇魂骨终于嵌入身体的刹那，叶瑜的脊背绽开蛛网般的金纹。第四条蟠龙在幡面浮现，龙目是两朵旋转的蓝银草。旧脊椎的粉末突然凝聚成骨剑，贯穿了最先扑来的武魂殿执事。融合处的皮肤开始木质化，抬手格挡时小臂竟能瞬间覆盖蓝银鳞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