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朦胧的爱

克里斯蒂的珍珠耳环在霓虹灯下流转着雾面蓝光时，埃隆闻到了融化的切达奶酪与焊锡膏混合的奇异气息。派对地下室的老式霓虹招牌“Joe's Bar 1968“每隔七秒变换一次色彩，钴蓝与品红的光斑掠过她锁骨处的汗珠，像超新星爆发时抛射的物质云。

她是尼科尔森家那个总在年报酒会上偷换父亲雪茄的叛逆女儿，一个月前刚在摩根士丹利战略部的咖啡间，撞见埃隆正用示波器调试全自动奶泡机，并很快被这个满脑子奇思异想的年轻人所吸引。

埃隆不自觉的扯了扯领口——这件从实习日穿到现在的灰衬衫正在腋下渗出盐渍，而派对主人养的雪纳瑞正对着他沾满焊锡膏的球鞋嗅个不停。在开车邀请埃隆来派对的路上，克里斯蒂的车坏了，埃隆自告奋勇为她修车。

“所以...“他把柠檬苏打水举到与视线平齐，气泡在杯壁上炸裂的声音像微型短路，“你有没有考虑过电动车这个想法？“他的喉结在问句尾音处滚动，后颈细密的汗珠正顺着颈椎棘突滑进衣领。

舞池方向传来蠢朋克的新单曲，克里斯蒂的银色眼影闪烁了一下。她刚咬了一口的芝士玉米片僵在半空，融化的拉丝正缓缓垂落到波西米亚风地毯上。

“你是指...像高尔夫球车那种？“她的拇指无意识摩挲着鸡尾酒杯沿，父亲书房里那些被特斯拉线圈烧焦的草稿纸突然在记忆里闪回。

埃隆的喉结滚动着，后颈渗出细密的汗。他想起上周在尼科尔森办公室，这位银行家用蒙特卡洛算法模拟小行星采矿时眼里的光，此刻却在克里斯蒂淡褐色的虹膜里找不到共鸣。

“不，是能取代内燃机的...“他挥舞的右手差点打翻旁边的鳄梨酱，指甲缝里的铜丝碎屑在射灯下星星点点，“用18650锂离子电池组，能量密度至少达到...“

他的声音突然卡在某个音节，因为克里斯蒂正用拆解机械钟表的眼神凝视着他。

“埃隆！“这时，金博尔突然从人堆里钻出来，发梢沾着可疑的粉色亮片，“厨房冰箱坏了，能不能去看看是不是电容问题？“

克里斯蒂看着那个瘦高背影挤向厨房，突然注意到他后腰别着的万用表。父亲上周晚餐时的话突然在耳畔响起：“那小子昨天修改了咖啡机的电路，现在浓缩咖啡流速和纳斯达克指数联动。“

当她找到在厨房调试破壁机的埃隆时，已经过了凌晨两点。染着酒渍的派对气球在他的头顶漂浮，像一串失效的卫星。

“所以你问电动车...“克里斯蒂用鞋尖拨开满地电阻，“其实是想说能源革命？“

埃隆的螺丝刀停在半空。冰箱压缩机发出嗡鸣，冷藏室里冻僵的伏特加瓶正在他瞳孔里折射出棱光。

“卡尔·萨根说，任何足够先进的文明...“他的声音突然低下去，指尖无意识地在结霜的金属表面画着洛希极限曲线。

克里斯蒂抽出他衬衫口袋里的钢笔，在冷凝水覆盖的冰箱门写下一串数字。氖光灯管突然闪烁，那些流淌的水迹像银河悬臂般在她指尖延伸。

“下周末来我家车库？“她撕下便签纸塞进他工具包，父亲收藏的1970年阿波罗13号电路图正在纸背泛黄，“我爸的哈雷摩托该退役了。“

月光从气窗斜射进来时，埃隆发现那张纸上的数字应该是电话号码。雪纳瑞在远处吠叫，他工具箱里的超级电容正在发出蜂鸣般的颤音。

2月的多伦多证券交易所的青铜立柱凝结着冰挂，像具被低温定格的水银温度计。

埃隆·斯塔克裹着圣劳伦斯市场淘来的Burberry风衣冲进丰业银行旋转门，驼色格纹衬里露出三处线头，左襟的牛角扣是上周用丙烯酸树脂修补过的。腋下夹着的《拉丁美洲债务危机》第187页间，露出昨夜在多伦多公共图书馆抄录的秘鲁国债利率表——咖啡渍在新闻纸上晕染出安第斯山脉的轮廓。

“实习生该去地下二层核对抵押品清单。“信贷部主管罗杰·艾伯特用万宝龙钢笔敲击黄铜名牌，枫叶徽章在他Paul Smith西装翻领上折射出霜雾般的光泽，“而不是在晨会上扮演金融危机先知。“

埃隆把结冰的Rockport皮鞋在波斯地毯的郁金香纹样上蹭了蹭，鞋尖融雪混着昨夜三明治的蛋黄酱，在羊毛纤维间洇出浑浊的柠檬黄。

“您上周批准的墨西哥比索展期贷款，“他的声音带着地铁隧道般的回响，“违约概率比我的蒙特卡洛模拟结果高出37.2%。“

交易大厅的恒温系统发出哮喘般的嗡鸣。二十三台彭博终端突然同步闪烁起巴西雷亚尔暴跌的警报红光，像一排被同时拔掉呼吸机的监护仪。

克里斯蒂·尼科尔森从债券交易台抬头，看见那个南非青年正用冻裂的食指戳向白板上的VAR公式，袖口露出的电子表带是用摩托罗拉传呼机电路板改造的，焊锡点在荧光灯下泛着铅灰色。

“够了！“罗杰的胡桃木镇纸在桃花心木桌面爆裂，水晶碎片惊飞了窗外檐角的灰鸽。加拿大皇家银行赠送的纪念雪茄剪滚落到埃隆脚边，刃口还沾着今晨修剪的哈瓦那茄衣碎屑。

“你以为高盛那帮常春藤疯子会窝在央街图书馆啃金枪鱼三明治？他们可是在熨烫美元纸币当餐垫！“

埃隆的喉结在巴宝莉围巾下滚动——这是金博尔淘汰的二手货，羊绒纤维里还嵌着前任主人的古龙水分子。他注意到克里斯蒂的珍珠耳钉在终端屏幕蓝光中颤动，像两颗悬浮在电离层的气象卫星。

她左手无名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彭博键盘的Enter键，上周这个按键刚触发过五千万加元的阿根廷国债抛售指令。

“艾伯特先生，您的风控模型...“他的声音突然被中央空调送风口吞没，三十七层楼高的钢化玻璃幕墙外，一场冰雨正将金融区的哥特式拱顶浇铸成水晶簇。交易员们的牛津鞋跟在地毯上碾出焦灼的旋涡，咖啡机蒸汽喷涌声与芝加哥期货交易所开盘钟声在时差中相互绞杀。

档案室铁门在身后闭合时，埃隆闻到1978年墨西哥比索债券发黄的气息。他的诺基亚手机在裤袋振动，金博尔发来的简讯正在液晶屏上结霜：“地下供暖管爆了，用风险评估报告当燃料。“

午休时分，克里斯蒂再次找到埃隆时，这个被罚整理违约档案的实习生正在用瑞士军刀拆解碎纸机。1992年意大利里拉危机的文件碎片在他膝头堆积如山，像地中海沿岸某座火山灰掩埋的庞贝档案馆。

“父亲说你在用马尔可夫链模拟主权债务传染。“她将星巴克纸杯放在覆满灰尘的IBM打字机上，杯壁凝结的水珠正沿着《布雷顿森林协议》复印件滑落。

埃隆的喉结在吞咽黑咖啡时牵动围巾上的毛球，CPU散热片改造的杯垫在桌面留下同心圆锈迹。“知道为什么银行总在重复金融危机吗？因为风控模型里永远缺了三个变量——贪婪的导热系数，恐惧的介电常数。“

他举起半张被碎纸机腰斩的1994年委内瑞拉债券说明书，在雾气弥漫的玻璃上画出放射性污染图，“布雷迪债券就是金融史上的切尔诺贝利，现在正是穿防护服进场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