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无所归依
第39章 无所归依
我成了“千夫所指”，不，这个词语不太恰当，但也算是“众叛亲离”吧。母亲的那一巴掌，打碎了我的心，也从此打碎了她对我这个女儿所有的爱和期待，像一个碗，碎了就是碎了，没有办法拼接。我本以为母亲生气一两天就没事了，却不曾想到她从此不再过问我的事情，因为她憎恨我的不听话，她用沉默来对我惩罚。
她从来不会轻易地走进这栋屋子里来，对于我的生活和学习她一概不管，即使我考第一名她也不会欣喜，就算得零分她也不会责怪；衣服脏了就脏了，她也不会看一眼；需要生活费了她也不闻不问……一切都成了冷眼旁观，这种惩罚无异于一根皮鞭，它以一种无形的力度，时时刻刻抽着我的心，一次比一次更猛、更疼。
当妹妹学会走路的时候，我能够听到从隔壁传来母亲的声音：“去帮妈妈拿两个衣架过来，小心一点儿啊宝贝。”那是母亲对着两岁的妹妹在说，声音里掩饰不住亲切和疼爱，继而听到小家伙在院子里“哒哒哒”小跑的声音，“宝贝好棒哦，都能够帮妈妈做事了，不像有的人，只会坐在那里混吃等死！”母亲明显提高了嗓门，我知道，她这是在说我，我心头一颤，鼻子酸酸的，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妈妈，在您眼里，我就是这么一个没有用的人吗？我和妹妹一样，都是您的女儿啊，我知道妹妹什么都比我好，有一副健全的身体，聪明、漂亮，可我这个样子也并不是我所愿意的啊，请不要这样对我，乞求您把母爱分给我一点点吧，哪怕一个亲切的微笑，妈妈，妈妈……”我在心中默默地哀求着，但我没有勇气把心中的话说出来，每当看到母亲那对我无比失望又无比厌恶的眼神，我悲观到了极点，同样是女儿，人与人之间的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小时候那么期盼父母能够从遥远的地方回来，怎么回来后却演变成了这个样子，我好恨，好恨自己为什么不听母亲的话，但是我真的渴望上学啊！
母亲每天打扮着那个无比可爱的小公主，从牙牙学语、蹒跚学步，妹妹一天比一天可爱，一天比一天漂亮，而且长着一颗聪慧的头脑，她成了父母的掌上明珠，父母几乎忘记了我的存在，忘了还有一个残疾女儿也需要他们的呵护与疼爱，也许没有忘，而是根本没有闲暇来顾及我。“反正对她已经没有什么指望了，她有什么用啊，只要不饿着、冻着就行了。”父母放弃了，他们真的不对我抱有任何的希望，我是他们沉重的包袱，拥有我是累赘，是负累，是羞耻，就像是他们身上的一块烂肉，又坏又臭，却不能割掉。
父亲偶尔会到隔壁那栋毛坯房里看看我，在我的身边停留几十秒钟，每次看到我都说着同样的话：“别把头总是低着，像个犯人一样，把头抬起来。”一瞬间后便转身离去。抬头？您叫我如何抬头啊！我什么都不是，我就如一个犯人，得不到任何人的肯定。父亲的脾气一向都是很好的，一般不会发火，他把深深的叹息留在了心里，而同时，母亲也不允许他插手我的事情，惩罚！就得狠狠地惩罚一次！
我多想每天放学回来后父母对我讲：“孩子，今天在学校里怎么样？考了多少分？老师讲课能听懂吗？……”但是不会，他们不会这样关心我，一次也没有。我的事情与他们无关，妹妹才是他们所有的希望。
我心中苦闷极了，也悔恨极了，我想抽自己两巴掌，可是我自己打自己都不会，我使劲地掐着自己的皮肉，在心里恶骂上自己两句：“你为什么还活着！那么多的健康人都已死去，你为什么还这么苟且地偷活？！”妈妈不要我，爸爸也不要我，亲朋好友们都反对我的上学读书，没有人会真正的在乎我，没有人考虑到我到底快不快乐。我终于知道，在父母的心里，我是没有地位的，我如一个捡来的孩子，头发凌乱、衣裤破旧，“有爹有娘”只不过是个幌子，他们不承认我这么一个女儿，我和孤儿没有区别，在那时候，我的心冷到了冰点。
有一次父亲看到我脚上的鞋子破得不能再破了，偷偷地往我兜里塞了一百块钱，还小声地嘱咐我：“别让你妈知道。”然后转身抱起妹妹急急忙忙地走了出去，父亲怕母亲知道后会和他争吵一番，所以尽量回避着我。望着父亲走远的背影，我的心里又酸又涩又疼，同样是你们的孩子，我怎么变成了这般模样？难道我不是你们亲生的吗？
我不知道怎样去发泄心中的酸楚，一股痛彻心扉的“恨”在我的心底被彻底地点燃，而父母也在向我传达着一种恨，我不能确定他们所“恨”的对象是否真的是我，可我知道自己的恨。我的恨，是没有对象的，我不知道自己该去恨谁，我只是极其地厌恶，我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厌恶什么，但我就是对周围的一切都感到极不满意，因为我所经历的一切，都是我不愿意接受的，我甚至在竭尽全力地去抗拒，可我所作的一切抵抗，又都是那么的徒劳无用……
生活中的一切美好的事情几乎都与我无关，连得到父爱母爱都是奢侈，我总觉得父亲母亲高高在上，似乎“高人一筹”，不愿意与我这“下等人”打交道，他们洁净的脸上不容许我给他们“抹黑”，他们把“面子”一词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因为要所谓的“面子”，所以将我这道黑杠远远地抛弃。在他们眼里，面子永远比孩子重要，这个概念，我恨！
书写到此，只能暂且关闭文档，去拭擦还未风干的泪水，我不知道，在某一天，父母看到我这段文字的时候，是否把我视为一个“忤逆”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