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三节 秦朝漕运布局和漕粮来源
从楚汉相争情势逆推秦朝漕运机制。秦朝二世而亡,司马迁《史记》中的“秦本纪”和“秦始皇本纪”相当于汉人所作秦史,前者勾勒秦作为周之诸侯筚路蓝缕、发展壮大的历程,后者记载秦作为战国七雄之一统一天下的丰功伟绩,都没有详细记录秦王朝的漕运布局和细节。但是相关内容在楚汉相争的人物和事件中有断续流露,使今人得以窥探当年漕运梗概。
汉六年,张良论都关中之利有言:“夫关中左殽函,右陇蜀,沃野千里,南有巴蜀之饶,北有胡苑之利,阻三面而守,独以一面东制诸侯。诸侯安定,河渭漕挽天下,西给京师;诸侯有变,顺流而下,足以委输。”[23]此前,楚汉相争5年,山东漕粮粒米未运关中,则张良所言“河渭漕挽天下,西给京师”,明显地指向秦朝所为。至于“诸侯有变,顺流而下,足以委输”,恐怕主要来自对“夫汉与楚相守荥阳数年,军无见粮,萧何转漕关中,给食不乏”[24]的实践概括。
无独有偶。汉三年,刘、项两军在荥阳东西拉锯式攻守进退之际,郦生说刘邦曰:“王者以民人为天,而民人以食为天。夫敖仓,天下转输久矣,臣闻其下乃有藏粟甚多。楚人拔荥阳,不坚守敖仓,乃引而东,令戍卒分守成皋,此乃天所以资汉也。方今楚易取而汉反却,自夺其便,臣窃以为过矣。且两雄不俱立,楚汉久相持不决,百姓骚动,海内摇荡,农夫释耒,工女下机,天下之心未有所定也。愿足下急复进兵,收取荥阳,据敖仓之粟,塞成皋之险,杜大行之道,距蜚狐之口,守白马之津,以示诸侯效实形制之势,则天下知所归矣。”[25]说明秦朝漕运山东粟在荥阳附近的敖仓存储,敖仓是秦时的运道枢纽、仓储要地。
陈留扼鸿沟中腰,也为漕粮集散之地。刘邦进兵近陈留,郦生言夺陈留必要性,“夫陈留,天下之冲,四通五达之郊也,今其城又多积粟”。[26]可见陈留在秦朝水陆交通和鸿沟漕运中的枢纽地位。
刘邦剿灭项羽,最初称帝于“氾水之阳”的曹州济阴县,近于定陶;继而“都雒阳,诸侯皆臣属”,在黄河中腰;最后“入都关中”[27],在渭水之滨。三都两迁,恰好彰显了秦汉之际运道关键点位,当然也是秦朝运道的关键点位。
秦人的漕运干道。今人姚汉源对秦代水运运道和规模有相当乐观的估计,“秦代全国可能通航的水道,自秦都咸阳经渭水入黄河、汴渠,通淮泗、长江至太湖、钱塘;或溯江经湘水、漓江通珠江至岭南;或由黄通济水、淄水至山东临淄;或溯黄西去甘宁;或沿黄通海河水系至幽、冀或溯江入巴蜀。南北水运可走近海,亦可经黄、汴、泗、淮、江、湘等内河至岭南”。[28]这不仅是一种相当客观的推测,而且也有历史资料依据。其中漕运粮食到都城或敖仓,倚重的是渭水、黄河、鸿沟、济水水系。
秦都咸阳是全国政治中心,周围的关中平原是当时粮食生产高产区,水平与山东不相上下。但都城和九原边防粮食消费巨大,关中平原人口密集,不漕运关东难以支持西北军国之需。统一六国之前,关中粮食缺口主要靠南运巴蜀之粮来解决,水陆交替,车载畜驮,翻山越岭,险山恶水,运输十分艰难。统一六国后,秦人清除东方水道障碍,整合运道,统筹漕运,形成济水、鸿沟、黄河、渭水漕运干道,将渭水岸边的政治中心咸阳与山东粮食高产区联系起来。
所谓山东,就是指殽山、函谷关以东除今山西省以外的广大地区。西起太行山东南山麓,北至海河流域,东至沿海,西南至鸿沟流域,在当时是农业高产区。
黄河、济水、鸿沟是其水运干道,定陶是其经济中心,位于济水、鸿沟和黄河交会处的荥阳为其漕运枢纽,敖仓是漕粮的主要集散仓。
[1]《史记》卷29,中华书局2000年版,第1197页。
[2](宋)宋敏求:《长安志》,《四库全书》,史部,第587册,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版,第206页。
[3]《汉书》卷29,中华书局2000年版,第1335页。
[4]《汉书》卷29,中华书局2000年版,第1197页。
[5]李令福:《论秦郑国渠的引水方式》,《中国历史地理论丛》2001年第2辑,第10页。
[6]《四川通志》,《四库全书》,史部,第560册,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版,第594页。
[7](唐)张守节:《史记正义》,《四库全书》,史部,第247册,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版,第427页。
[8](元)吴师道:《战国策校注》,《四库全书》,史部,第407册,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版,第308页。
[9](元)吴师道:《战国策校注》,《四库全书》,史部,第407册,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版,第147—148页。
[10](元)吴师道:《战国策校注》,《四库全书》,史部,第407册,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版,第106页。
[11]《史记》卷43,中华书局2000年版,第1480页。
[12]《史记》卷112,中华书局2000年版,第2256页。
[13]《史记》卷6,中华书局2000年版,第179页。
[14]《史记》卷7,中华书局2000年版,第230页。
[15](三国)刘桢:《东阳记》,《太平御览》,《四库全书》,子部,第893册,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版,第670页。
[16]《史记》卷6,中华书局2000年版,第185页。
[17](西汉)刘安:《淮南鸿烈解》,《四库全书》,子部,第848册,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版,第722页。
[18](清)胡渭:《禹贡锥指》,《四库全书》,经部,第67册,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版,第508页。
[19]《史记》卷6,中华书局2000年版,第181页。
[20]《汉书》卷95,中华书局2000年版,第2839页。
[21]《汉书》卷95,中华书局2000年版,第2840页。
[22]《汉书》卷95,中华书局2000年版,第2834页。
[23]《史记》卷55,中华书局2000年版,第1632页。
[24]《史记》卷53,中华书局2000年版,第1613页。
[25]《史记》卷97,中华书局2000年版,第2081页。
[26]《史记》卷97,中华书局2000年版,第2080页。
[27]《史记》卷8,中华书局2000年版,第268—269页。
[28]姚汉源:《京杭运河史》,中国水利水电出版社1998年版,第5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