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章 琅琊李氏,李中楚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秉烛而行,无烛则止。”
问道山峰,万道学宫,天黑压压的透不出一丝天光。
巍巍问道山,嵯峨镇五疆。玉阶悬星汉,丹阙隐云幢。
仲春蛰龙陆起时,亥末苍穹垂墨刻。万道学宫七十二峰皆敛气屏声,檐角挂寒月,照彻青瓦万光,漫卷紫檀沉香。
‘咚——’铜锣声响。
身披白衣,腰挂佩剑的男子匆匆朝着院子中赶去。
“这都何时辰了,那人怎得还在门口跪着,真是搅得我剑门不得安宁。”
三进院中,来到一处大殿,男子解下佩剑,跪地恭声道:“回门主,那人还未离去。”
大殿中央,木椅之上坐着一位苍发长须的老者,眉毛都白花花垂到了两颊。
身后鎏金大匾之上刻着苍劲二字,剑门!
老者微微抬眼,眸中绽着精光,“来几时了?”
“回门主,三个时辰。”
“就一直跪着?”
“一开始站着,被青崖师兄驱赶之后就跪下了,直到现在姿势都没有变过。”
“晓得了,你先退下吧。”
“是,门主。”
待那弟子离去,长眉老者从椅子上站起身,走到一旁的屏风旁,语气无奈道:“青崖啊,出来吧,你怎么看?”
话音落下,从屏风之后先探出一支云靴,再是镶玉剑鞘。
男子一袭白衣,身姿挺拔,丰神俊秀。如墨乌发规整束在脑后,一丝不苟。面庞坚毅,眉骨刀削,眼神锐利,配上腰间的那把华贵利剑,任谁看了不称呼一声好剑仙!
男子出来先是对着长眉老者恭敬行礼。
“回师父,那少年虽有执着,但无天资。如今已是十八岁,却气息寻常,没有任何修炼,只是比寻常人健壮几分。
按我剑门规矩不得收入门中,青崖知道师父作为一门之主考虑颇多,在乎那少年身后琅琊李氏以及他那在大业朝中当着骠骑将军的父亲,若是师父难以开口,弟子愿效劳。”
长眉老者看着面前的左青崖,眼神中满意和担忧的光彩来回流转。
作为他的大弟子,也是剑门的大师兄,左青崖的天赋就是放眼这万道学宫都是一等一。
若不是幼时自己与其相会,待日后再来万道学宫,就不是这二流门类剑门容得下的,说不定那‘九大门’都要争抢一番。
可就是天资、容貌、心性都挑不出问题的左青崖有一个大毛病。
太过耿直!
“唉,青崖此事没有那么简单,除去此外,李中楚的爷爷与为师是多年旧友,曾一起在万道学宫中求道。后来他爷爷因家国恩怨回到世俗间,成了大将军柱国。
离别时,我二人许下诺言,若为师后辈想要去到大业为官从军,他庇佑一番。若他之后代,想要来到万道学宫求道,我照拂一二。可谁能想到...唉...”
左青崖听后面色稍有恭敬。
“师父,李柱国为人刚直,忠心报国,令人敬佩。
去年七月初,大业发兵大月边境,两国僵持久战不下。大业皇帝令李柱国发兵边境,李柱国轻骑上阵,直奔粮道,即便遭遇同境界死门三大高手也力战一夜,阵斩三人。
只奈力有穷时,待李柱国全甲获丑,得胜而归,却也深受重伤,不出三月撒手人寰。
此战,大业得大月河中八百里土,六十七城!震慑天下,使大业吞吐天下之势初成。天下之国,大小十九个,已然畏之如虎。
可,这不是他孙子可以别与他人的优待。
天下想要来万道学宫求道者不知凡几,大道难求,分千百门类,就连师父你都只是寻道者之一。怎可因为俗尘往事有所动摇。
师父,你道心乱了!此事,作为徒弟,青崖不同意!”
耿直……不!这都是戅直了。
“为师与李柱国刎颈之交,李氏式微,为师怎能坐视不管,此事不要再提,”长眉老者扶额垂头叹气,“青崖,你去将李中楚叫来,老夫亲自见见他,若是...”
“没有若是!李中楚之人弟子查询过了,没有天赋,同时青崖会将其带来,但是青崖不会看着师父犯错。”
丢下一句话,左青崖走出大殿。
…………
“小子,还不速速离开!”万道学宫的司夜一手提着大红灯笼与铜锣,腋下夹着棒槌,推了推跪在门口的少年。
少年身着一身锦衣,长发许是因为跪久了的原因有些散乱。腰间挂着的朴素长剑垂在地上,双眸紧闭,任由那司夜推搡着自己。
“小子,现在都是何时辰了?还不回到门中,是不想要在学宫待下去了?”司夜忽地好像想到什么,双手抱胸,语气戏弄,“莫不是小子你还没有加入门类?”
他顿下身子,将灯笼铜锣放置一旁,自顾自掐着手指道:“今天是二月初二,每月初三学宫都会驱逐一部分闲杂人等。
看你的穿着是大业人吧?对,也就只有你们大业人如此不招人待见,如狐狼豺豹,心机如此深,想要靠着逼迫剑门收下你,避免被驱逐。”
司夜见李中楚不反驳,胆子大了起来,用手中的棒槌挑起李中楚的脸,话语逐渐污秽直到不堪入耳。
直到雨点落在灯笼罩子上,发出‘哒哒’声才停下,抬头看着黑绸缎的夜空,怒骂一句:“真是不知老天爷脸色,今儿咋会下雨,不过也好,淋死你这大业的狗!”
万道学宫,与世俗无碍,天下各地之人皆可在此,这司夜显然就是大月人士,眼前李中楚乃大业虎狼辈,自是国仇家恨就在眼前,战不能胜,嘴巴上胜一下,许也是一种安慰……
李中楚微微抬头,雨水顺着面庞滑落衣襟,对着司夜朝旁努了努嘴。
“你看我干什么!看我也...”
见到那独特的云靴,司夜仓惶跪在地上,双手双腿当四脚,匆匆爬到那双云靴脚边。
身子不是因为有些冷而打摆,是因为恐惧不断的震颤。
“师...师.师兄。”
左青崖丝毫没有看那司夜一眼,只是盯着身形直挺的李中楚。
“李中楚,门主师父叫你。”
李中楚站起身,掸去身上沾染的些微灰尘,将剑鞘上的水滴甩干。与左青崖站在一起,光凭肉眼看去,不分上下。
“师兄,请带路。”
左青崖没有在乎李中楚平淡的语气,点点头,刚要离去。就感受到脚上传来的点触感。
司夜没有抬头,身子跪着却蜷缩,只敢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着云靴的边缘。
“师兄,我...”
“今日之事与闲人无关,你可以离去,但是若此事让我在学宫中听到风闻,定饶不了你!”
“请师兄放心,师弟的嘴巴最严了,一定不会走漏半点!”司夜连忙大声保证。
左青崖眼神冷淡,道:“李中楚,随我来。”
听着两声杂乱的踩踏声远去,待那水渍溅起落下的噼啪声消失,司夜才歇了口气。
瘫软在学宫街道上,脸上不知道是恐惧惊出的汗水还是雨水,或者是两者混为一块,大口喘气着。
过了良久,才踉踉跄跄的起身,擦了擦额头鬓角不知道什么的水渍。
“那人到底是什么背景,没有加入门类居然引得左师兄亲自出来,还说剑门门主有请...”
“要知道就算我这种加入门类的杂役弟子,见到三流门类的正统弟子都要鞠躬行礼,更别提剑门这种二流顶级门类……罢了,不想了,大人物的事情与我无关。”
司夜慌乱的拿起早就被雨水侵湿软榻,里面火烛都熄灭的灯笼。
‘咚——’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秉烛而行,无烛则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