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玉簪旗袍密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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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茉莉劫

沈宅老洋房的雕花铁门缠着紫藤,开败的花瓣在青砖地上淌出紫色血渍。苏明月数着门廊第七块地砖的裂缝,忽见裂缝里嵌着半片茉莉花瓣——正是沈鹤鸣昨日别在襟前的那朵。

“祖母生前最爱侍弄这些。”沈鹤鸣的怀表链缠住铜门环,环心积着经年的灰,“说茉莉根须里藏着沈家的运数。”他旋开右侧门柱的铸铁莲花,花芯滚出颗东珠,珠面蚀刻着《十吻》里未写完的句子:“她替他点烟时,火光照见茉莉白得发蓝。”

穿阴丹士林布的姨娘端着茶盘迎出。苏明月瞥见她腕间金链缀着的翡翠小鱼,鱼眼处的裂痕与凯司令蛋糕叉的齿痕严丝合缝。茶汤在明代青花盏里泛起涟漪,浮叶拼出“当心西厢”的篆体。

西厢房的雕花窗棂漏进暮色,将沈鹤鸣祖父的油画像切成碎片。苏明月的高跟鞋跟卡进柚木地板缝隙,震落本《女铎》杂志——内页夹着张爱玲写给《紫罗兰》主编的亲笔信,边角批注的“茉莉香片”四字,墨色竟与沈老夫人遗书的笔迹相似。

“苏小姐可闻见特别香气?”沈鹤鸣掀开留声机的百合花喇叭,唱针下压着撕碎的《十吻》校样。暗香从紫檀木盒渗出,盒面雕着的并蒂莲突然绽开——原是机关锁,莲心刻着沈家老钟停摆的时辰:1943年4月8日酉时三刻。

穿香云纱的姨娘在门外轻咳。她发髻间的银簪尖闪过幽光,簪头的珍珠与苏明月腕链的珠子同出一匣。沈鹤鸣突然打开法式落地窗,穿堂风卷起《申报》旧刊,某页讣告栏的墨迹遇潮显影:大西路67号昨夜运进十盆茉莉,花匠左腕刺青是七十六号的菊纹。

暮色漫过沈家老钟的罗马数字。钟摆突然逆时针摆动,齿轮咬合声里混着摩尔斯电码。苏明月用蔻丹指甲轻叩玻璃罩面,震落夹层里的《良友》画报——张爱玲的旗袍照背面,钢笔素描着囚室气窗的铸铁花纹,窗棂间隙拼出“茉莉白时”的暗语。

“祖母临终前攥着这枚钥匙。“沈鹤鸣从耶稣像底座取出铜匙,匙齿纹路竟与苏明月在铜牛像发现的蓝宝石切面吻合。穿堂风突然裹着茉莉香片袭来,姨娘失手打碎青花盏,瓷片上的茶渍在暮光中漫成外滩地图,某处墨点恰是凯司令今日的特供蛋糕标记。

远处传来卖花女的吴歌声。沈鹤鸣推开北窗,见穿灰布衫的老花匠正在修剪茉莉,剪刀开合间漏下《字林西报》残页。苏明月腕间的珍珠链突然绷断,滚珠在拼花地板上跳着狐步——第七颗珠子弹进花匠的水桶,浮出水面的油花拼出“根下有信”。

子夜钟声惊起沈宅的狸奴。沈鹤鸣执银锄掘开最茂盛的茉莉花丛,腐土里埋着珐琅首饰盒。盒内《十吻》终章手稿的空白处,张爱玲用眉笔写着:“每朵茉莉都裹着个未醒的梦。”那些字迹遇体温消融,露出底下钢笔绘制的囚室平面图,通风管道标注着沈家老钟的停摆时间。

姨娘突然端着茉莉香片叩门。瓷盖碗底印着七十六号的菊纹水印,银匙在苏明月掌心划出带血的摩尔斯码:“明日午时,栗子蛋糕代砒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