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大宋有文豪（8）
且说这位松岛，见这个叫王方的，只是看起来言行无状，不想内里真有乾坤。
他衬度着自己那点儿墨水，断然不能跟他一较高下的。可他也不信世上真的能有诗仙，出口便成章，王方能想出第一句来，断然不可能接着想出第二句来。
“方才你那首诗，我对不出来。如果你能够对出来，我愿赌服输。”
王方笑出了声。
他看出这个松岛心里想的什么，心想这小日子是聪明，可是在绝对的外挂面前，任何聪明都是徒劳。
“我不光能给你接出下一句，还能把整首词都写出来。”
王方说着，又一盏酒下肚，已是彻底醉得站不住了，一把扯住身边方仲永，才没有摔倒。
“方哥，你不要紧吧……”
“没事儿……这才喝了多少……”
王方眯着眼睛，笑呵呵地，东倒西歪地站起来，已经察觉不到身子几乎是瘫在方仲永身上了，一只手还在半空中转圈圈。
“大江东去……浪淘尽……嗝……千古风流人物！
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
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
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
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
四座皆惊，所有人的脸上，都是惊掉下巴的表情。
王安石满脸的不敢置信，浑身竟起满了鸡皮疙瘩。
只听得身边赵顼挂着浅浅的笑意，幽幽说道。
“王卿，令郎真是……高深莫测啊。好一个人生如梦。年纪轻轻，竟能看透人生，想来王卿在家中，不少教导吧。”
“微臣惶恐……”
那个东瀛人，已然吓得面如土灰。
“是我输了……”
王方冷冷一笑，摇摇晃晃走到他面前，手指轻轻戳着他的肩膀。
“你当然输了。你们输的，可不止这一件。”
说着，他斜眼看着同样面如土灰的骗子头头李哲。
“你不是要比诗么，小爷我今日大方一些，多作几首，让你带回去，好好学学……嗝！”
醉眼迷离的小王少爷，看着窗外朦胧的月光，突然心中有感，脸上湿湿的，一摸，竟是从眼角划出来的眼泪。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他想回家了。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
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他不想做英雄，英雄都是寂寞的。
“道德三皇五帝，功名夏后商周……
七雄五霸斗春秋，顷刻兴亡过手……
青史几行名姓，北邙无数荒丘……
前人田地后人收，说什么龙争虎斗……”
他讨厌争斗，讨厌身边人为了名利争得你死我活，斗来斗去，不过黄土一堆，后人来收。
他真的只想潇洒快乐地过一辈子。
说他颠也好，疯也罢，这是他能做的仅有一点的抗争了。
“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世人看不穿。
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
望西都，意踌躇……
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
王方两腿一软，呱唧一声瘫坐在地，垂头丧气，嘴里嘟哝着。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他头靠在桌子腿上，眼前已然天旋地转，恍惚中，一个中年男人站在自己面前，很是眼熟。
“方儿，回家。”
男人伸出手要拉王方，王方却躲开身子，嘟哝道。
“你谁啊？”
王安石板着脸道。
“兔崽子，我是你爹！”
“我爹？放屁……”
王方指着王安石鼻子，嚷道。
“你说你是我爹，那你说，我爹叫啥！”
“王方！”
赵顼也从人堆里走出来了。
“你喝醉了，跟朕……跟我回去。”
“回去？我才不回去！”
王方苦着脸叫道。
“回去又把我关在宫里，我才不回去……”
他端详着赵顼好久，突然咧开嘴笑道。
“咦？这位帅哥好生眼熟，嘶……倒有些像宫里那个小皇帝……我说，你莫非是小皇帝失散多年的兄弟不成？
我跟你说，你那个哥哥啊，哎呦，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他。
你说我，一不做官，二不当将，既处理不了国家大事，也不会带兵打仗，他干嘛非跟我过不去呢？
如今他把我圈禁在宫里，不许人家跟我说话，不许我乱跑，还非得让我读书，读他娘的书！一堆封建糟粕，什么之乎者也，狗曰鸟曰的，早晚我把那堆书全给烧了！”
“王方！”
王安石刚要说话，赵顼突然伸手拦住他，表情很是有些玩味。
他蹲下身子，眼神深邃地看着王方。
“这么说来，你对当今官家，意见很大了？”
“这可是你说的，不是我说的啊。”
王方努着嘴。
“我顶多抱怨几句罢了……说心里话，小皇帝对我们王家，真算是不错了……唉，我也该正儿八经一些，免得让人家戳我王家脊梁骨不是？
你不知道，我爹啊，一门心思想报国，可惜生不逢时，不遇明主。为了等这么一个理解他皇帝，等了二十年，要是因为我，连官也当不成了……嘿！那我罪过可就大了……”
赵顼眉头一皱，心里说不出个什么感觉。
身后王安石心里也酸溜溜的。
小兔崽子，总算说了句人话。
王方长呼口气，呆呆地盯着一个地方，喃喃道。
“如今我在宫里，没有自由，那什么高太后曹太后，什么张太监马太监的，都恨不得弄死我……小皇帝啊小皇帝，你怎么忍心让我受这种罪的……”
赵顼神情微变，立刻打断王方，扯着他要他起来。
王方一把挣开他。
“我不进宫！好不容易出来了，打死我也不进宫！”
赵顼严肃道：“你再不起来，我让人拖你了。”
“嗬……你还敢威胁我……”
王方真的醉迷糊了，把靴子给脱下来，照着赵顼的屁股就拍了一下。
“你再威胁我？小爷我打死你！”
说着，王方照着皇帝赵顼的屁股，啪啪啪就是好几下。
赵顼懵了。
你、你敢打朕屁股！
在场的人，早就猜出眼前人就是他们的皇帝陛下，也都愣住了。
打皇帝……
王方敢动手打皇帝！
“额！”
王安石一翻白眼，身子往后一仰，笔直地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