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迟，

我今天已经在学校报到，一切都很顺利。我原来还很担心自己的法语不够好，办理手续的时候会有困难。其实完全不必要担心，这里的人似乎都能够讲流利的英语。如果不是这样，那就是我运气超好。至少我目前遇到的学校老师和工作人员是这样的。学校从一进门就有欢迎新生的海报和横幅，还有不少临时的道路指引标识，告诉你去各个建筑需要往哪个方向走。虽然现在大家都有谷歌地图，这些标志还是让人感到亲切。还有志愿者，怎么能不说这些志愿者呢。我这样带着行李箱的，一进校园就开始引人注目了，这些志愿者都主动上前来打招呼。他们都穿着统一的T恤衫，因此很容易和其它同学们区分开来。这些学长们，其实很多是本科生，算是学弟学妹们啦，他们不仅在路口帮你指引方向，回答问题，还有人提出要帮我拿行李呢。我这次过来只带了最必须的简单行李，大部分行李还等着住处安排妥当后再搬过来，虽然箱子看着比较大，其实基本上是半空的。他们看到我一个女孩拿这么大一个行李箱，都要来帮我拿。我说不用不用，一路上都自己拖着箱子走，一路上收获无数敬佩的目光。其实我才不敢让他们帮我拿箱子呢。如果他们伸手一拎，哇，原来这么轻，我不就都露馅了嘛！在学弟学妹面前，我得表现得像个大姐。

办理入学手续的流程不复杂，差不多一个小时就办完了。学校里安排了新生的入学介绍，学生活动中心里也派发各种宣传页。最热闹的要数各个学生社团的招募新成员活动。有的在脸上涂画社团标志唱rap，还有的穿着夏威夷草裙排成一排跳舞。我觉得很搞笑的一个是穿着充气的卡通服装派发糖果。对于加入社团的同学就从口袋里直接掏出糖果来分发，对于像我这样没有加入社团的，它先低头看看口袋，然后就捂住脸做害羞状，最后冲我摇摇手。虽然我没有拿到糖果，最后还是同它一起合影了，附件里的照片就有。你看看卡通猫可爱吗？我感觉他们好会玩啊。我还没有决定参加哪个社团。我觉得先安排好课表再来看也不迟，你说呢？我猜你肯定是要我把时间多花费在上课和读书上。我知道你对学校里的社团活动不感兴趣，不过他们的社团种类非常多，大家都非常有热情。从他们从前活动的介绍和照片看，真的组织得很不错呢。有机会你真该详细了解一下。

学校里面有几家餐厅，但是都不大。这里的同学告诉我去东北面大学路上有更多的选择。这里也有唐人街，虽然和多伦多的唐人街相比有些小，但是那里也有很多中餐厅，应该有你喜欢的。从学校出去步行距离两公里，稍微有点远。等哪天有空我准备先去打探一番，品尝下那里的菜肴。学校提供的公寓距离也不远，大概步行十分钟。公寓都是那种一个大房间里面几个小房间的，大家共用厨房和洗手间。说是厨房，其实里面只有冰箱和微波炉。平时加热个快餐没有问题，如果做一些复杂的餐食就不可能了。和我同住一个小房间的同学来自温哥华，她坐飞机要五个小时呢。所以她这次一来就把几乎所有的东西都搬来了，像我这样的大行李箱有两个，还有一个小的行李箱，外加双肩包。我以为自己从山里出来的已经很能干了，没有想到还有更能干的。

说了这么多，你怎样啊？我明天就要去见自己的导师了，不知道他是个怎样的人，会不会给我安排一大堆作业和任务。今天跑了一天，我要早点睡了，想你。

迟，

今天我和导师见面了。他从上到下都表现出一种学者的儒雅，像他的名字莱昂纳尔一样透露着不凡。更让我惊讶的是他本人看上去比照片上还要年轻，还要帅。他的法语很好，语速超快，我经常跟不上他。交谈过程中他常常需要为了我减慢语速，或是重复自己所说的话，非常绅士。他询问我在本科时候学习的课程和实习的经历，我忐忑地问他可不可以用英语介绍，他两手一摊，说那是必须的，科技方面英语才是第一语言。我知道他这是体谅我才这么说，因为我以前看到过他用法语发表过不少论文。他讲话很幽默，也很有风度。是那种学者型的老板。对了，我们这些学生对自己的导师都戏称老板的。我们还聊了他最近在做的课题，都是很前沿，很深入的研究。我从来没有发现过这些问题，更别说对这些东西深入思考了。他的这些课题虽然和我学习过的知识相关，但是远远超出了这些知识能够涵盖的范围。我觉得应该可以从他那里学到不少东西。另外，老板那里也有不少对外的项目，他自己还有个咨询公司，距离学校不远。从这个意义上讲，他的确是名副其实的老板。他告诉我可以在他的公司打工。我还没有去他公司里参观，也没有了解详细的情况，今天见面的信息量太大了，看似简单的交谈让我感觉比上课还累，我得先慢慢消化。我对他的提议很感兴趣，你觉得怎样？我觉得这样可以一边学习一边获得收入，可以帮家里分担一下学费和生活费的开支。

今天晚上导师请客吃饭，除了我之外还有他另外两个学生。地点是在老港旁边的一家法式餐厅，很古朴的欧式建筑。沿街的那一排建筑都是这个样子。导师在楼上预订了靠窗的座位，从窗口可以看到熙熙攘攘的老港码头和静静流淌的劳伦斯河。餐厅从外面看是石头建筑，可是从里面看是红砖砌的墙。墙面没有用石灰水泥之类覆盖，仿佛施工还没有最终完成。地面却已经铺了大理石。建筑很简朴，但是用桌椅都用布艺装饰，显得很奢华。我可是头一次到这样的餐厅里吃饭。尽管有英文可以参考，拿到菜单我还是不知道点什么好。最后还是点了导师推荐的菜肴。用土豆泥和虾仁做铺垫，上面摆放着切好的小牛肉，上面还浇了奶油蘑菇汤。味道很独特，小牛肉很嫩，吃起来有点像煎牛排，又有点像炖牛肉。配上蘑菇的鲜味，口感很美妙。另外两个同学点了鳕鱼和意大利面。老师他自己点了秋葵。我可不喜欢这种粘叽叽的东西。不过绿色的秋葵泡在奶油汤里，看上去很健康。他身材保持这么好应该和吃素不无关系。可惜那些菜的名字我忘记了，我应该把菜单拍张照片带回来的，你看我还是这样的记性，没有长进。这一顿饭花了老板不少钱，如果没有充足的仪式感，感觉对不起它。

晚饭后其实可以在老港码头散散步，我因为急着回来写邮件，也正好搭导师的便车，于是就没有在老港多停留。反正在蒙特利尔的日子还长，等下次吧。

你哪里情况怎样啊？希望一切都好。我有好多事情要做，开学选课之后还要抽空把从前学过的课程复习一下。如果上课的时候被导师提问，基本的知识概念都记不得了，那可就太尴尬了。导师提到的那些课题，我也得好好研究研究，上网查查这些方向的最新成果和进展，从中筛选一下自己感兴趣的。最好还是找到自己喜欢而且能够做出点成果的，否则只有听导师意见被分配一个，那样就被动了。

现在刚刚开学，距离放假还很遥远，很想见到你。

林，

我这里情况还是照旧，每天都千篇一律，你也知道啦，无聊的人，无聊的事情。特别是和你在蒙特利尔开启的新学期相比，我这里工作上的事情不但是无聊，而且还特别多，层出不穷，需要花费很多时间去处理。这些事情当然没有什么难度，有难度就有挑战，有挑战也就不无聊了。我有时候想想，尽管是拿着工资，其实还是浪费生命，有机会做点有意义的事情不好吗？从这一点来说，我很羡慕你呢，总是有新的知识去学习，新的问题去研究。

关于参加社团活动的事情，你说的不错，我还是觉得你应该珍惜在学校的机会，有多余的时间可以花在图书馆里。参加社团活动能锻炼能力不假，但那种情况毕竟是少数的一些机会。大部分的社团工作需要你付出时间和精力。如果是为了结识朋友，认识更多的人，完全可以通过参加这些社团的活动来实现，而不是一定要参与到活动的组织和准备工作中。何况社交是多方面多维度的，不仅仅限于学校的这些社团。当然，我的意见只是供你参考。你可以去参加你感兴趣的社团。我只是但心你的事情安排不过来，时间不够用。

相比之下，去你导师公司打工的事情比加入社团要更有价值。你在那里可以运用你学到的知识和技能，而且必要时还有导师的辅导，这是在职场上不可多得的资源。不过，你需要做好干琐碎杂事的心理准备。我可不是给你泼凉水。公司不是研究机构，是业务需要什么就做什么，可不是自己感兴趣什么就研究什么。在你导师的这个公司里恐怕还有其它的学长，你新加入，能够安排给你的任务有可能都是别人挑剩下的。至于挣钱，我觉得那是以后的事情。记得我从前的同事曾经对自己说过，别太在乎钱，有一天你会发现钱像后院里的杂草，几天不搭理，就长得一塌糊涂。我对此深有体会。当然不是说我有多么富有，只是说你不需要太在意收入问题。一份好工作和一份平庸的工作差别很大，比如你现在念书，和你毕业后就工作的同学相比，显然是少了三年的收入。但是将来你毕业后找到一份层次更高，薪水更丰厚的工作，可能用不了三年，两年，甚至一年就补回来了。再说了，我现在有工资还有储蓄，你如果感觉经济方面有负担，我可以帮你啦。你如果不好意思接受，就算是贷款好了，我是很愿意投资你这支潜力股的。总之，我希望你现在能好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总之，不要急着去赚钱，现在在校园里是最幸福的时刻，今后走上职场就没有这么惬意了。我这么和你讲，你目前或许没有感觉，不过你以后会明白的。

知道你开学后事情很多，时间安排很紧。我也尽量不打扰你，让你专注在学业上。不知道你都选了哪些课程？其实时间安排好了，日子过得很快的。相信下次见面的时候，“士当刮目相看”啦。

PS我也想你。

迟，

这些天我忙得不可开交，终于有空可以给你写信。先说好消息，我已经开始在莱昂纳尔的公司里打工了。那天下课后我把自己的想法和他讲了，他说一段时间没有看到我的回应还以为我没有兴趣加入呢。还好，我足够运气，他还没有开始找其他人填补这个空位，所以我就顺利地加入他公司的团队了。你说得没错，公司里的职员都是年轻人。我去的头一天大家就在一起有说有笑，没有拘束，很有朝气，不像实习的公司那样死气沉沉。我不是全职，莱昂纳尔有我的课程表，所以把需要我参加的工作都安排在我没有课的时间。我刚刚加入公司就有新项目可以参与，是帮助一家魁北克的企业制定未来几年的企业发展战略。今天莱昂纳尔带着我们出去做项目了。莱昂纳尔可是个细心的人，为了这次和企业家的面谈提，前很早就做了准备，不但让我们去网上查看这家公司的主页，了解公司发展历史，还要求我们分头把公司高层管理人员的社交媒体账户都浏览个遍。出发之前，我们已经开过好几次内部会议，交流汇总搜集到的信息。感觉我们前期的调研工作很像犯罪片里联邦调查局给嫌疑人做侧写。莱昂纳尔要我们不要放过细节，鼓励我们对发现的细节做分析，提出疑问并且列举需要进一步完成的工作任务。莱昂纳尔说这些工作都是必要的，前期的准备能够为将来工作的深入开展提供保证。尽管做了很多准备，今天到了客户公司，还是被震撼到了。客户老板有一间好大的办公室，能赶上我们公司的会议室了。其实这间老板办公室也能做会议室。屋里老板的办公桌对面还有一张长桌子，这里坐七八个人开会绰绰有余。透过办公室的落地窗能够看到圣劳伦斯河和蒙特利尔皇家山，窗外的景色好美。这次和公司总裁见面的会议时间不长，基本上是莱昂纳尔和他用法语交谈，我们几个只是打了招呼，递上了名片，剩下的时间就是坐在那里听。因为是帮助企业制定发展战略，我们先从他公司各个部门的负责人的访谈开始，然后还会走访他的客户和供应商。所有访谈都需要提前准备问卷，然后预约时间。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们有的忙啦。这次做项目外出真的很涨见识。我感觉这份工作蛮有挑战的，不过有莱昂纳尔带着，我心里感觉很踏实。回来的路上莱昂纳尔问我下次访谈可不可以自己单独完成。我一时都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后来我反问他，让我这样一个还在上学的人单独完成这么重要的事情，他有没有信心。你猜他说什么？他说，只要你有信心，我就比你更有信心。我不知道自己哪里有优点，能够让老板这么器重我。或许他和你一样也觉得我是支潜力股？莱昂纳尔一个劲鼓励我，说客户老板也是从大学毕业之后自己一步一步做起来的，没有几年的时间就已经把业务开展到北美多个城市。我嘴里答应着，心里想自己哪能和他们比，他们那么优秀那么强，我只是个平凡的普通人，简直开玩笑。

另外，莱昂纳尔给我发薪水了。这个月我其实满打满算没有工作几天，参加会议也是听的多说的少，没想到还能拿到工资。我感觉莱昂纳尔是在照顾我。接下来的任务自己需要多做一些，不能凭空被人照顾，心里总感觉不踏实。对了，月底还会发一次薪水，我希望那时候是名副其实的挣工资。

不好的消息就是我没法趁放假的时候去看你了。我现在不但有新课程，还有新的咨询项目，时间太紧张了。我每天都要很晚才睡。夜里从教室回来，听到室友熟睡的呼吸声，我不禁问自己是否要坚持下去还是放弃。第二天早上虽然很困，还是挣扎着爬起来，有很多事情需要去做。我感覺好累，时间总是不够用，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能继续这样长篇大论地写邮件给你。脸书上有个功能发送即时消息，你不经常联网打游戏，用这个应该比较合适。

下次见面让我来请客吧。我用自己挣的工资，你可不要客气。

PS我选课的课程表在附件里，你可以查看。

林，

这些天一直在等你的消息，每次读你的邮件都是我最开心的时刻。有好消息，分享你的快乐，有坏消息，帮你出出主意。

恭喜你拿到工资，这是你辛苦付出的回报。我建议你对怎样使用它好好做一下规划。买自己喜欢的东西，别亏待自己。挣到钱了可以给父母准备些礼物，和他们一起庆祝。请客的事情可以先放放，我不介意自己的名字被排在后面。

去咨询公司工作虽然是好事，我还是希望你继续集中精力读书。我喜欢看到你尽情地享受校园生活，而不是被经济压力逼迫着去做事，或是被它诱惑着去做事。你现在的项目好奇怪，一个成功企业家的发展战略怎么会找你们一帮学生来做？我猜人家自己肯定早就有想法了，就是想借你们咨询公司的口来说出罢了。再说了，一个企业的发展战略也算是商业机密吧，需要保密的内容如果泄露给竞争对手咋办？如果是秘密，自然知道的人越少越少。我觉得它真正的企业发展战略恐怕根本不会和你们说，至少不会说得那么具体。其实企业发展战略这东西，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比如公司为了市场竞争需要，决定提高客户满意度。你怎么知道钱应该花在建24小时客服电话中心让客户更满意还是升级换代新产品更让客户满意？无论哪种选择，最终的方向是一致的，可现实经营面对的经常是众多方案中如何选择，有限的资源下怎样取舍。从某种角度来看，在公司里职位越高越好做。我觉得管理咨询有点像算命，话要说得模棱两可，又要能面面俱到。事情发生前怎么理解都有道理，事情发生后怎么衡量都是正确。能做好企业战略咨询，需要这种本事。我猜你导师能拿到这个项目是双方能够契合，企业需要学校和你导师的招牌，你们呢，借这个机会赚点小钱。

我知道你很忙，沒有想到你忙得睡眠不足。无论什么时候，身体都是第一位的。不能这样蜡烛烧两头消耗自己。必要的时候，咨询公司那边的项目可以舍弃，本身内容和你的专业不是很贴切，又基本上是务虚不是务实。做访谈和问卷调查经历一两次，知道怎么回事就够了。现在上学阶段，学习还是主要的。工作上多做事情，其实是希望做的种类多，这样能够什么都见识一下，今后遇到了类似的事情不感到陌生。重复性的事情越少越好。毕竟这种情况下学习的边际效用是递减的。每个人每天的时间都是有限的，单纯地加大时间投入没有出路。所以适当做取舍以及提高做事效率才是出路。你感觉特别疲惫的时候，不妨稍停下来，从这两方面考虑一下解决方案。你加油呀！我觉得困难就是这一段时间，你肯定能够找到更好的，效率更高的方法，这段时间过去就好了。

我已经弄好了Message，以后可以用这个工具联系，不一定非要用电子邮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