墟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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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噬灵初现

青石板路上凝结的霜花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秦砚抱着装满脏衣的木桶,呵出的白雾在寒风中凝成细小冰晶。青云宗后山的洗衣坊远离内门楼阁,三间破旧木屋在夜色中像蜷缩的巨兽,屋檐下悬挂的冰凌不时坠落,砸在冻硬的泥地上发出清脆声响。

“又偷懒!“监工老仆的竹鞭突然抽在他背上,“三日前就该洗净的道袍,到现在还堆着?“秦砚踉跄着扶住木盆,指节因用力攥紧木桶边缘而发白。他瞥见老仆腰间晃动的赤色令牌——那是青云宗外门管事的标志,也是压在所有杂役头顶的无形枷锁。

更漏声从远处传来,已是子时三刻。秦砚将最后一摞道袍叠好,冻僵的手指几乎失去知觉。洗衣坊角落的柴房是他栖身之处,推门时木轴发出吱呀呻吟,霉味混着潮湿的布草气息扑面而来。墙角草堆上,同屋的赵岩正就着油灯修补道袍,见他进来只是冷哼一声。

“今日执事堂来查勤,少了你那份工分。“赵岩头也不抬,银针在破旧布料上穿梭,“明日若拿不出灵石补上,当心被赶去矿洞。“

秦砚默不作声地摸向怀中,半块刻着“砚“字的玉佩硌得胸口生疼。这是父亲留给他的唯一遗物,七年前那个雪夜,浑身是血的父亲将玉佩塞进他手中,只来得及说“去青云宗“便断了气。此刻玉佩突然发烫,秦砚慌忙按住,却见赵岩警惕地望过来。

“你怀里藏了什么?“赵岩扔下针线逼近,“莫不是偷了内门弟子的财物?“不等秦砚解释,对方已伸手来抢。推搡间油灯翻倒,火苗瞬间窜上堆在墙角的布草。

“蠢货!“赵岩咒骂着去踢油灯,不料打翻的灯油溅在他裤脚,火焰顺着布料迅速蔓延。秦砚本能地去拉他,指尖刚触及对方手腕,一股温热的力量突然顺着经脉涌入丹田。赵岩的挣扎戛然而止,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皮肤皱缩成枯树皮,最后瘫倒在地时,竟成了一具毫无生气的干尸。

秦砚跌坐在地,浑身颤抖。他盯着自己的双手,掌心不知何时浮现出细密的黑色纹路,正随着呼吸缓缓脉动。远处传来巡夜弟子的脚步声,灯笼光晕穿透柴房窗纸。慌乱中,他抓起玉佩和那本从不离身的《青云杂役守则》,从后窗翻了出去。

寒夜的山风像刀子刮过脸颊,秦砚在林间狂奔。噬灵之体带来的副作用开始显现:他能清晰感知方圆十丈内的灵力波动,连树皮下流动的生机都看得一清二楚。这种能力在三日前第一次出现——当时他不慎摔碎测灵石,晶莹的石头在掌心化作齑粉,而长老们看向他的眼神,从此充满了警惕与厌恶。

“站住!“身后传来呵斥声。秦砚回头,看见三名执法弟子脚踏青云剑追来,剑身上的符文在夜色中泛着红光。为首弟子举起令牌,冷声道:“秦砚,涉嫌杀害同门,束手就擒!“

秦砚握紧玉佩,冰凉的触感让他稍微冷静。前方山道突然传来打斗声,紧接着是熟悉的暴喝:“阿砚!这边!“陆沉舟挥舞着铁刀从巨石后冲出,刀柄上的红绸在风中猎猎作响。他身后,沈墨倚着古松把玩玉笛,苍白的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你们怎么...“秦砚话未说完,沈墨已甩出三道符篆,金光在空中交织成屏障,挡住了执法弟子的剑光。陆沉舟一把拽住他:“先跑!后山禁地有条密道!“

四人在林间穿梭,执法弟子的喊杀声渐渐远去。当他们躲进一处山坳时,沈墨掏出怀中的《灵体异志》,翻到被虫蛀的页面:“噬灵之体,天生克敌,为天地不容——但后半句被刻意损毁了。“他看向秦砚的眼神带着探究,“从你摔碎测灵石那天起,我就在查典籍。“

陆沉舟挠挠头:“管他什么体!阿砚是兄弟,我们就护着!“他突然压低声音,“不过那些执法弟子来得蹊跷,像是早有准备。“

秦砚正要开口,远处传来警钟长鸣。青云宗方向腾起大片火光,映得半边天空通红。沈墨脸色微变:“是内门方向。恐怕...不止是追捕你这么简单。“

玉佩再次发烫,秦砚感觉有股力量在经脉中乱窜。噬灵之体的饥饿感如潮水般涌来,他死死咬住嘴唇,血腥味在口中散开。沈墨见状,迅速掏出一枚青色丹药:“含在舌下,能压制半个时辰。“

“我们现在怎么办?“陆沉舟握紧铁刀。

沈墨望向火光冲天的宗门,墨玉般的瞳孔在夜色中泛起冷光:“先去禁地。我在古籍中查到,那里或许藏着解开噬灵之体秘密的线索。“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秦砚怀中的玉佩,“而且,你父亲的死...恐怕也与禁地有关。“

山风呼啸而过,卷起枯叶打在三人身上。秦砚望着青云宗的方向,想起赵岩干瘪的尸体,想起长老们充满杀意的眼神。玉佩的温度透过衣衫传来,仿佛在提醒他,从今夜起,他再也回不去那个任人欺凌的杂役身份。

“走。“他握紧拳头,“无论前方是什么,我都要查个清楚。“

四人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时,青云宗的警钟仍在回荡。

寒月隐入云层,山道上积雪在四人脚下发出细碎的 crunch声。陆沉舟走在最前,铁刀刀尖不时挑开拦路的荆棘,红绸缠柄在夜色中若隐若现。秦砚摸着怀中发烫的玉佩,每走一步,都能感觉到经脉里有细微的震颤,仿佛有什么在沉睡中苏醒。

“还有三里就到禁地入口。”沈墨突然驻足,玉笛轻点地面,青石缝隙里窜起幽蓝火苗,照亮他苍白的脸,“但古籍记载,入口每三十年才现世一次,我们......”

话音未落,陆沉舟突然挥刀劈开前方灌木。月光顺着裂开的缝隙倾泻而下,露出半截刻满符文的断碑。秦砚瞳孔骤缩——碑上的纹路竟与他玉佩背面的暗纹如出一辙。

“这是......”他伸手触碰断碑,指尖刚触及符文,整座山体突然轰鸣。断碑轰然翻转,露出隐藏在地下的石阶,腐叶与灰尘簌簌落下,扑面而来的气息带着陈腐的腥甜。

“小心!”沈墨猛地拽住秦砚后领。一支青铜箭矢擦着秦砚耳畔飞过,钉入身后古木,箭尾缠绕的蛛网状裂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陆沉舟暴喝一声,铁刀横斩,将第二支箭矢劈成碎片:“有机关!”

秦砚蹲下身,发现石阶边缘刻着半圈诡异的图腾。当他的玉佩靠近时,图腾突然亮起血光,机关箭矢的发射戛然而止。沈墨凑近查看,声音带着惊讶:“这是上古血祭阵,需要血脉共鸣才能破解......阿砚,你父亲到底是什么人?”

不等秦砚回答,深处传来锁链拖动的声响。陆沉舟举起火把,火光照亮通道尽头——三具身披残破甲胄的骷髅正缓缓站起,空洞的眼窝里跳动着幽绿鬼火。

“是守墓傀儡!”沈墨甩出符篆,“小心它们手中的......”话未说完,骷髅手中的锈剑已劈出黑色剑气。秦砚本能地侧身翻滚,地面瞬间被腐蚀出焦黑的坑洞。

噬灵之体在此刻剧烈躁动,秦砚感觉丹田处的漩涡开始疯狂旋转。他伸手抓住最近的骷髅,黑色纹路顺着指尖蔓延,骷髅体内的灵力如潮水般涌入经脉。诡异的是,吸收灵力后,他的伤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阿砚!别失控!”陆沉舟的铁刀及时架开第二具骷髅的攻击。秦砚强行压制体内力量,却发现玉佩正源源不断地传来温热,帮助他稳定躁动的灵力。

通道尽头传来石门开启的轰鸣。沈墨收起玉笛,捡起一块碎石扔进去。石落无声,却突然传来千万只虫蚁爬行的沙沙声。“是噬灵蚁。”他脸色发白,“沾到灵力就会疯狂啃噬......我们得另寻出路。”

“等等。”秦砚盯着地面的阴影,月光穿过头顶的石缝,在地上投出复杂的几何图案。他想起父亲临终前在他掌心画过的奇怪符号,鬼使神差地用脚尖在地上复刻。地面突然凹陷,露出一条向下的密道,腐臭的风裹挟着潮湿的苔藓气息扑面而来。

“这......”沈墨皱眉,“古籍里从没有这条密道的记载。”

陆沉舟一拍胸脯:“都走到这了,还能退不成?大不了跟这些妖魔鬼怪拼了!”他举起火把率先踏入,火焰在黑暗中摇曳,映出石壁上斑驳的壁画——有人持剑斩杀巨兽,有人跪拜在发光的玉珏前,最后一幅画中,所有人物都望着天空中裂开的巨大黑洞。

“天墟......”秦砚喃喃自语。玉佩突然发出蜂鸣,前方传来玉器相撞的清响。转过弯道,一座石台上静静躺着半块玉珏,与他怀中的玉佩严丝合缝。

当两块玉珏相触的瞬间,整个空间开始扭曲。秦砚感觉灵魂被拽入漩涡,无数记忆碎片涌入脑海:父亲跪在黑袍人面前,手中玉珏被夺走;青云宗某位长老与黑袍人密会;还有沈墨在藏书阁偷偷翻阅禁书的画面......

“阿砚!快躲开!”陆沉舟的怒吼将他拉回现实。一道黑影从头顶掠过,竟是一只翼展丈余的骨龙。沈墨甩出九道符篆,在空中组成八卦阵,却只挡住骨龙片刻。骨龙俯冲而下,利爪撕开陆沉舟的衣袖,露出渗血的伤口。

秦砚的噬灵之体彻底失控,他冲向骨龙,掌心漩涡吞噬了骨龙身上的幽绿火焰。骨龙发出不甘的嘶吼,化作齑粉消散。但反噬也随之而来,他跪倒在地,七窍渗出黑血。

“接着!”苏灵鸢的声音突然响起。一个小玉瓶滚到秦砚手边,瓶中丹药散发着奇异的清香。不知何时,灵医谷的小圣女竟出现在通道入口,粉裙沾满泥土,玉铃却依旧清脆:“三品固元丹,能暂时压制噬灵之体的反噬。你们还真敢闯禁地啊?”

沈墨脸色微变:“你怎么......”

“本姑娘追踪千年朱果的线索到此,”苏灵鸢眨眨眼,目光扫过秦砚手中的玉珏,“倒是你们,找到这东西,麻烦恐怕才刚开始呢。青云宗那位藏得可深了......”

她的话被突然响起的警钟打断。远处传来御剑飞行的破空声,数十道剑光刺破夜空。沈墨脸色凝重:“是执法堂的诛魔剑阵,看来宗门已经发现我们的行踪了。”

陆沉舟扶起秦砚,铁刀横在胸前:“拼了!”

“别急。”苏灵鸢掏出一卷泛黄的地图,“我知道有条秘道能通到山外。不过......”她狡黠地看向秦砚,“你得答应我,下次再冒险,带上本姑娘。我对噬灵之体的解毒丹方,可有些想法呢。”

通道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秦砚服下丹药,感觉力量逐渐恢复。他握紧玉珏,发现两块玉珏相触处浮现出血色纹路,组成一个陌生的“墟”字。玉佩传来的记忆碎片中,黑袍人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回荡:“天墟之钥现世,幽冥殿的计划该启动了......”

“走!”沈墨甩出烟雾弹,四人顺着秘道狂奔。身后传来剑阵启动的轰鸣,石壁上的壁画在火光中扭曲变形,仿佛预示着更大的阴谋正在暗处展开。秦砚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石台,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一行血字——“入天墟者,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