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胭脂谱上客
神特么身边有高人护道。
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老赵头说，这道剑意是三天前留下的，用以警示强敌。
既然是立威示警，那么大概率不会真正离开。
甚至有可能就留在附近，暗中观察效果。
而自己是前日丑时赶到这里的……
这么说自己在这里偷窥别人，还有高手在暗中偷窥自己？
也不对啊。
自己前日来后就开始上房揭瓦，驿栈怎么没有一分为二？
还是说，对方的剑法已经高到了这种极限地步：
斩开整个驿栈，却剑意凝实一切如初，只留了那么一处破绽？
袁烨心头惊涛骇浪。
面上却是波澜不惊，稳如老狗。
甚至还风轻云淡地重新撕了一只雀翅，给自己新满上了一杯百花酿。
这是他前世职场摸爬滚打，跟着那位资深老领导学会的绝招：
心里头越慌，面上越稳，随时随地扑克脸，让人琢磨不透。
“……不怕麻烦，选择用这种费心费力之举警示敌人，停止干戈，此人大概率不是嗜杀之辈！”
“这把还是稳的，只要肯讲道理，听得懂人话，那就有的谈！”
“再者说，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对方虽然剑法高，修为深，也未必就能轻易窥破咱这【芙蓉帐】……”
就在这时，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抬眼望去。
距离他仅一尺之遥的树杈尖尖上。
靴尖轻点，蹲着一位身披蓑衣、头戴斗笠的高挑女子。
眉如远黛，清丽中带有一股飒然英气。
亮灿灿的眸子，正好奇地盯着袁烨的【芙蓉帐】打量。
幽深如墨的雨夜，似也被她炯炯有神的目光点亮。
袁烨第一时间注意到的是她的剑。
一共有两把。
背上负着的一把黑乎乎的，看起来平平无奇。
腰间挂着的则十分扎眼，红艳艳如一道晚霞。
她不说话，袁烨就也不吱声。
四目隔帐相对，袁烨也不尴尬，该吃吃，该喝喝。
反正外面这瓢泼大雨又淋不到他头上。
女子默了片刻，终是开口：
“方不方便……避个雨？”
你人还怪委婉哩！
明明可以直接抢，偏偏还要想个蹩脚的理由。
避雨？
能看穿我这【芙蓉帐】，起码四品。
你说你一保底宗师境的大高手，正常情况下这雨能淋到你身上半滴吗？！
袁烨也是前世被祖国母亲给骄纵坏了，鬼使神差胆儿肥了一句：
“给个理由？”
说出口就有些后悔，跟谁俩呢，眼前这位可是个宗师级女剑仙，岂可造次。
不成想对方不仅没生气，反倒是眸光一亮。
随即举起右手里早已准备好的东西。
两只暴雨淋的惨兮兮的扁毛畜牲。
正是另外的那两只失踪了的云踪雀。
鸟腹微动，看样子只是被打昏了。
瞧着对方一副“呐我帮你制住了追踪强敌，这个够换进去避雨了吧”的样子，袁烨哭笑不得。
怪不得老赵和李顺那俩货能够这么精准地追到这处驿栈来？
原来是你把这两只云踪雀打昏了并一直带在身上！
你难道不知道这种追踪灵宠只要不彻底弄死，不拔毛下锅吞进肚里，主人就会有无数种办法觅到踪迹吗？
不过。
成年人相处，台阶最重要。
正所谓“看透不说透，还是好朋友”。
眼见女子将“交换筹码”提溜出来后，自认为帮到过袁烨，整个人明显松弛。
连那一丝小小的窘迫不自然也没了。
那么，不管她是真需要避雨，还是有事所求故意搭讪，对双方来说都是一个相对松弛自在的开始。
袁烨笑了笑，麻利打开【芙蓉帐】：
“女侠，请！”
……
【芙蓉帐】内部空间一般，换成地球上面积，十八个平方左右。
可延展出一室一厅。
妙处是可折叠。
袁烨这几日都是将厅折起，只留卧室，窝在九尺大床上，一躺大半天。
此时要招待女客，自然不好再这样邋遢，就折起了卧室，只留小厅。
那女子不慌不忙，先将湿漉漉的蓑衣、斗笠脱下，仔细叠放整齐，留在外面放好，颔首致谢后，这才迈步而入。
进来的那一瞬，她那灿亮的眸子飞速闪过一丝疑惑。
虽没开口说话，袁烨已是秒懂：
她在好奇床去哪里了，怎么里面跟之前不一样了。
“不仅能发现【芙蓉帐】的存在，还能直接看清楚里面的具体构造，果然是四品宗师起步。”
小厅内布置简单，一处矮几，三张蒲团。
胜在光线明净。
对方在不动声色，不对，不加掩饰地观察四周，袁烨也在丝滑地品鉴对方。
一袭月白色的裙衫，周身无任何其余饰品。
如瀑乌发，在头顶简单挽了个髻。
一支古朴木钗别的懒洋洋的。
衣着打扮虽然朴素，但肤白如玉，身姿高挑，有股难言的出尘之意。
年龄也比想象中小了不少，似乎还只是个少女。
不过这世界到了四品以上往往驻颜有术，二品之上几乎可以锁颜，当不得准。
袁烨这时才发现。
她腰间斜挎的那把剑，并非什么艳如晚霞的绝世宝剑。
一切都只是他自己第一次看到现实版女剑仙的心理作用加成，纯纯脑补而已。
此刻看清楚了，这分明就是一把做工粗劣的童玩版小铁剑。
只不过，剑身被涂上了鲜红的颜料。
剑缑是红绳编织，就连剑首部位，也缀以漂亮整齐的火红璎珞。
咦，眼前这一幕怎么有些熟悉……
“你的。”
女子将两只昏迷的云踪雀，递给了袁烨。
袁烨小小了试探一下：“帮忙杀了。谢谢。”
“好。”
女子脆脆应了声，眨了眨眼，却没动作。
“嗯？”
“杀好了。”
袁烨低头。
这才发现，方才接过来时还温热的两只云踪雀，此刻胸腹微僵，生机断绝。
直到这一刻，他才第一次对这个世界里宗师级高手有了一个直观的认识。
不过他不仅半点没慌，反而心中隐隐兴奋。
因为他突然间福至心灵，猜出对面这女子是谁了。
《九玄密录》中有致敬天下传奇女子的“胭脂谱”，共分两版。
一版【庙堂之上】。
一版【江湖之远】。
“江湖之远”版本如下：
【女帝魔妃，菩萨小妖，惊世四主，象狮虎豹，黑丝无情，胭脂难逃】
如果袁烨没猜错，眼前这位就是胭脂谱“惊世四主”其中“一主”。
名震天下的“持剑七派”中红尘剑阁的二阁主。
白飞星。
芳龄十八，的的确确还是个少女。
袁烨对白飞星印象深刻，倒不是美貌或武功，而是她的性情、事迹。
此女原本是一咸鱼死宅。
后因为阁主师姐的传承神兵被圣人弟子损毁，人也被施阴招重伤，于是暴怒下山，誓要讨个说法。
一路跌宕成长为后期九玄世界最大反贼之一。
是进入游戏后每个主角都想力争的同伴、最优质的资源交易对象。
主打一个诚实守信、即战力强。
只可惜红尘剑阁在游戏中着墨不多，属于一条半废弃的隐藏线，不开挂很难遇到。
只知道她偶尔会在脂阳山附近出现。
其实这也是当年这款游戏扑街的主要症结之一。
主创包括袁烨在内，清一色血气方刚少年郎。
详略节奏把握不好，不懂取舍。
洋洋洒洒大几百万字的文案，什么素材都想往里面塞，什么经典桥段都想要拿来致敬。
最后导致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各种尾大不掉。
不过也有亮点，就是少年郎们一致认定，并全票通过：
胭脂谱上出现的所有女角色，无论年纪身份种族，无论人妻还是老祖，全处！
主打一个安全无雷，放心服用！
白飞星此时出现在这里，袁烨猜测大概率是想进去脂阳山采药，为她那位病秧子阁主师姐减轻痛苦。
说起来，这红尘剑阁的大阁主也是个狼灭。
作为名震天下的地榜高手，想冲击天榜，争得那十三分之一的天位，练了一种非常危险的禁绝功法《九死蜕凡经》。
结果天榜没登上，反倒是走火入魔损了境界，从地榜上跌落。
自个儿也折腾得只剩半条命，整日里昏昏大睡，十天半个月才能勉强醒一次，还经常是痛醒来的。
脂阳山里生长有几种滋养神魂的宝药，虽不能治本，但可以缓解一二。
只不过脂阳山里的药可不好采。
即便白飞星是四品宗师境，在外面不说横着走正常情况下起码安全无虞，但在脂阳山内，面对两位超品巨擘残留下的狂暴道谛，也不会比不修行的普通人强太多。
因此游戏中，她总是在脂阳山外围转悠，耐心等待时机和机缘。
“女侠怎么称呼？”
“红尘剑阁，白飞星。”
果然。
袁烨当即确定了两件事：
一，这位二阁主的确如传说中耿直实诚。
二，她之所以搭讪自己，应是有事相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