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若清醒谁人不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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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序 无耻之徒

“哈………”

上百的、喜聚一堂的亲朋好友。

都是来见证他人幸福的信徒,此刻这靓丽大厅,玉雕的唯美吊灯和铺满了礼炮残骸的红毯都黯然失色。

所有人只是呆滞的将目光注视着我。

一副好像见鬼了的神情。

“你……刚刚说什么………”

我满足的看着他们脸上或是惊讶或是愤怒的表情,

心中想的只有:这下安静多了。

酒杯落地,美食饭菜皆凉,更重要的是原本那俗套炽热的氛围冷却了。

——————————————————

时间回到三十分钟之前,我叫胡一然,今年的我是十六岁的敏感期男子高中生,而我此刻正在参加父亲的婚礼。

至于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常人难以体验的奇葩状况呢,嗯呣………

简洁来说就是我爸是个蠢蛋,嗯,精确明了,以上完结,毫无多余。

明明一把年纪快五十的人了,却因为和年轻后妈再入爱河,死活要办一场轰轰烈烈的婚礼仪式,为此还特意邀请了自己系中每一个亲戚和较熟的朋友同学来参加。

若是仅止于此也还罢了,我犹还记得他在微信亲人群中发的那条半开玩笑半认真的消息。

“我胡汉雄,将于今年的九月九号与林若可女士成婚,请帖已于今日发出,若有缺漏,凭此条消息入内或私下告知我进行补发,望各位皆到场见喜,若是无故缺席者,我胡汉雄将与其断绝一切往来,日后再不和他沾染任何关系。因是胡某二次结缘,礼金方面不用担心,来的人我必心意相待,一人我给一百万,两人我给两百万。我胡汉雄不是小气之人,只求今生得见真爱能被各位所认,此生至愿,能圆满便足矣。”

这也导致了我这个身为儿子的人不得不参加婚礼的局面,唉,何等的悲哀,明明我是最不愿意来这种吵闹、虚伪、毫无意义的场合的人。

那些所谓的亲朋好友只是看上了我父亲的财力和实力才来假惺惺作态的演员罢了。

因为我爹算是继承家业后彻底发达的那种暴发户,所以总在一些很形式的事情上意外的较真。

他年轻时被过于严苛的老当家毫不留情的要求训练过,据说他喜欢的人本不是我亲妈,但因为对方家族条件更好在爷爷强逼下还是和我妈结婚了,本来一切也还不算太糟。

有了我这个孩子的存在让他重新对生活有了指望。

可去年母亲却突发车祸,不治而亡,这巨大的悲痛击垮了这个脆弱男人的内心,他变得成天心不在焉好似丢了魂一样。

原本家中佣人拿手的几道他欣赏的名菜一口也难以下咽,半夜睡醒也总是一个人在沙发上饮酒,等看不下去了想去叫他好好休息时,他又拿着酒杯在家中各种各样的地方睡着了去。

请来心理医生开导的结果是父亲的进食表上多出了西汀,曲唑酮、安非他酮……等等抗抑郁药物,除了换来胡汉雄表情更加呆滞,身体更加虚弱以外很不幸的没起任何作用。

我看着他日渐消瘦、脸上再也没了笑容,即便拿出再优异的成绩答卷也不能像以前那般改变父亲郁郁寡欢的精神状态,

他选择了将心封闭来保护自己,我是这么感觉的,因为当时的我也一样。

但我至少试着靠各种方式去宣泄自己无能为力的痛苦,烟酒、玩乐、开趴……

我定好等自己处理完所有内心的苦闷后就重新振作起来,到时候靠我自己一个人成为胡汉雄的倚靠,作为儿子、作为唯一的亲人、(在我心中真正的亲人的意思就是直系血亲)也是拥有同等苦涩的同伴。

只是暂时,我需要一点时间来转移注意力,若不这样的话………若不如此的话母亲的样子就会………一直出现在眼前………

我用自己年纪轻轻就要同时面临两件没法解决的难题这点当借口、

我只是在可控范围内合理的放纵了我的本性。

我认为自己守得住底线,能控制好自己的理智,依旧感受得到良心的存在。

因为我知道“适度”的重要性。

我才没有因为发泄情绪而去沾染毒品和非法的事情,更没有荒废自己的基础和身体。

而且我明白,自己在成为自己前,有着身为生物的义务。

那就是活着、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

生前沉默寡言的母亲李梦,她会在后院安安静静亲手护理一天的花花草草。

其中有一盆君子兰,据说是她从外祖父那带来的,一直被精心培养,红郁的花瓣生机勃勃,即便没同其它植物一样种在奢侈的瓷器里、它也同等的散发着自己的花香。

我幼时不能理解母亲为何要亲手种花,更不明白为什么明明佣人就可以完成的事母亲却要抢着做的原因。

我只是一味想当然的认为母亲是个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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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告诉我:要是你爱学习的话,那读多久的书、做再多的作业都不会累。我听到后也想告诉老师:那我的妈妈整天唠叨我,是不是爱我呢?老师只是笑着不语指了指墙上的标语:爱是相互的。所以我明白了,我爱我的妈妈………”

“即便对方不说,只要用心感受……”

“爸爸说回国后给我买一栋超大的房子……”

“我和草原有个约定……”

…………

上了小学后就有在上课前分享各自作文的来自学校的“命令”,有一部分的同学在别人面前大方的说自己爱妈妈,而我听到后只觉得母亲很丢脸并感觉提到她很羞耻。

有一天,我心血来潮在后院练习足球时,刚下过雨的鹅卵石异常滑腻,我不小心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疼痛、惊吓、呆滞……除此之外还有伴随着一声咔嚓的、那被我碰下台阶、压在鹅卵石中、变得一地碎的君子兰花盆。

周围虽然没人,但我的心也随着咯噔一声和那些碎片混淆在一起,感觉什么都变得一塌糊涂了。

“糟了。”

心中在急呼。

而那残叶和的碎花瓣就在我的脚下,被我想要爬起身的动作二次糟蹋,成为了不认目睹的惨状。

我当即只想快点离开,连足球也没带走就急忙跑回了自己的房间躲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话少的母亲反而让我有些怕她。

我不想被知道是自己做的这件好事,所以藏了一个下午。

直到晚上、我来到餐桌前,悄悄观察每个人的表情,祈祷着没有人发现后院的君子兰,好在父亲仍旧一成不变的关心着我的学习进度,没有人提起那件事。就在我以为逃过一劫,大家都已就坐准备吃饭时。

一位保姆火急火燎的跑来,手里还拿着那株破损的君子兰和我下午落在后院的足球。她语速极快的告知了母亲花盆的事情,似乎她刚才才发现这房子里女主人最爱护的那株绿植的惨烈情况一般。

我不安的咽了咽口水,好像心被吊起来一般。

当下只敢一边听着保姆说话一边默默吃着菜,恨不得彻底隐藏自己的表情,连一声也不吭。

而不知是不是错觉,母亲好像往我这边轻轻的看了一眼,随即发生的事让所有人都慌了手脚。

母亲哭了。

那个寡言少语的、不怎么会说话的、最喜欢安静待着的母亲看着伤痕累累的花苗、脸上流下了两道眼泪。

第一次,在我印象中从没看见过她那样难过的表情,还微弱的颤抖着、发出伤心的抽泣声。

我的内心顿时涌上了负罪感,我看着母亲的样子,不禁攥紧了自己的手,仅是回想了下她平时悉心照料院子的身影,就有一股股揪心的愧疚席卷而来。

但尽管如此,我还是没有办法主动向她承认是自己做的,话到嘴边却又缺乏了说出口的勇气。

明明是自己的亲娘,我却总感觉和她保持着很疏远的距离感,至于是为什么导致了这一切,我从没有想过。

一家人去旅行时她总是看着窗外的景色发呆、

有一次我拿了个奥数竞赛的奖状,当我得意洋洋的带回家炫耀时,她也不懂那些比赛关于什么。好几次都只能发现母亲欲言又止的坐在一旁,就那么干看着我和父亲斗嘴。

然后往往是在这种时候,父子中的一人讲了个很无聊的笑话,母亲才能跟着一边捂嘴一边轻轻露出微笑。

随着慢慢长高长大,我发现自己不一定非要从母亲那里得到褒奖的话语,而且她再如何相处困难,我也已经习惯了。

母亲是一个不懂如何表达自己的人,她迟钝、有些笨拙,却也还是我的母亲,我不想惹她伤心。

所以我闭口不语,没有说出实话。

“少夫人,您没事吧?”

“怎么可能没事?这花是少夫人最为在乎的东西。”

【听到后,便会将牙关紧咬。】

“居然把足球踢飞到院子里来,那家伙肯定是不敢来拿了。”

“这……是哪家的毛孩干的?”另外几位女佣和管家议论纷纷,

原来他们以为是别人家的熊孩子将花盆踢破了,我有些松了口气。

“这………”另一边,坐的直直的父亲有些慌乱的样子让我觉得很有共鸣,想来他从来也没有安慰过女人吧,因为母亲从来就没怎么大幅度表露自己的感情过。

几乎一直是乖乖陪在他身边的妻子,他怎么有办法立刻说出那种能让她停止哭泣的好话。

就这样,本以为除了等待以外自己什么都不能做的时候。

母亲梗塞的声音突然消失了,我有些在意,便朝她的方向偷偷瞄一眼,却发现她直直的盯着我腿部的方向。

我顺势朝下看去,这才发现自己原本淡蓝色的运动短裤已经被渗透的血染成了黑褐色。

我的右大腿居然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吗?看来先前因为提心吊胆的原因我连自己都没注意到腿部大出血的情况。

话说在前头,因为有良好的危险意识和并不具备鲁莽的胆子,我从小就很少受伤。仅有的几次意外事件,我也掩藏的很好,从没给任何家里人见到过自己一瘸一拐的脆弱样子过。

【若是喜悦无法和重要的人分享,那么就会害怕连痛苦也不被安慰。】

我的羞耻心中将受伤和愚蠢对等挂钩,决不允许在父母面前丢这种脸。

所以当下,我急忙伸手去揭裤子。

【疼】

似乎血液凝固后将伤口和裤子黏在一起了,原来先前是因为这样误打误撞才隐藏了痛感吗

但也由于这种止血太粗暴了、所以等要将伤和裤料重新分开时会更加痛苦。

我手上的动作直接被迫停了下来,刚刚那下腿上传来的钻心刺痛让我连眼泪都崩出几滴。

但顾不得那痛楚,更令我难为情的事发生了——

母亲在我旁边俯下身子,一边用嘴巴朝裤子黏住的地方吹气一边

示意女佣拿来酒精和纱布。

她先用酒精浸湿了一部分纱布,将其覆盖在我的裤子上,等那块地方吸收了水分后,母亲轻轻按住我伤口周边的地方,细心而又缓慢的将裤子和我的伤口分开。

我看着她动作行云流水,几乎忘记了痛,不、应该说根本没感觉到疼,母亲处理伤势的手法娴熟温柔,简直是奇迹。

等我回过神来,伤口就被包扎好了。母亲已经面色露出担忧,用关心的语气问我:“还疼吗?”

佣人和父亲目瞪口呆,震惊的看着和平时变了个人一样的这位女性。

从没人想到过她还会做这些事,我点了点头一边哭着一边扑进她的怀抱:“对不起妈妈!”

我第一次向母亲撒娇,这也成为了记住那次事情的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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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与母亲截然不同的、应该说有些根本地方让人感觉完全相反一个女人———

后妈林若可,她虽然成为了我爸重新振作起来的原因,但是在很多时候我甚至觉得父亲并没有真正了解她。

在前一阵子,父亲突然一改抑郁的阴霾,竟久违的在一次出差回家时露出了他的笑容。

虽然对比以前,

【仅仅一年时光的以前………】

他苍老了许多,笑起来的时候也有了新的皱纹。但我还是很高兴他能恢复、

只是,回家的同时,他身后还跟着一个无法让人忽视的女人……

“胡少你好,我是你父亲的生意伙伴,可以叫我林阿姨,今后请多关照。”

和母亲生前有些相似的脸形、黑色长发、她上前一步微微颔首时露出那不卑不亢的微笑,一看就是练习过很多次了。睫毛出奇的长,一双眼睛摄人心魄,与人对视时眨也不眨一下,透着知性而又大方的气质。

却不知怎么的,给我有种危险的感觉,就好像我的本能中有些东西在对她的存在感到不安。

这样年轻美丽的女子,别说阿姨,旁人还以为是我的姐姐。为何在这种时候和父亲在一起,还让胡汉雄高兴成这样?

我扭头看向父亲,却只能看到他转开视线避开我的目光。

他似乎没想到我今天在家,我从他脸上看见了做贼心虚的愧疚之情,但我更加无法理解的是为何他要露出这种表情。

不就是逃避痛苦吗,我认为迎接新的爱人也是方式之一。

人为了活下去是需要依靠的。父亲还不老.早晚也是要给我找个后妈的。

我的内心明白这些道理………

“随你喜欢吧。”我只是这么跟他说了,然后便从径直从两人中攃过身子、走到了家门外边:“哦对了,晚上我要去林谨家过夜,昨天熬夜走路回家太累了,今天就不回来了。”

丢下父亲和“那个女人”在家中,本以为无视这一幕就好,我却感到背后袭来一阵刺痛,就仿佛被什么可怕的东西盯着一样。

这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令我迅速关上了门,直到离家远了才敢大口喘息……

这便是我与将要成为我后妈的林若可的第一次会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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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婚礼当天,胡汉雄容光焕发,全身上下西装革履,油背头一打理,直接有了年轻五六岁的感觉。

我也遗传到他颇有英气的眉毛和微厚下唇的基因,而且因为家族里女性的颜值都还算不错,所以即便生是男儿,也没有因为容貌而感到焦虑的必要。

只有这点,我还是感血脉同源一词的。

但很快,我的这一点好感就被抹消的啥也不剩了。

各式各样的人在礼堂的现场走动,华美的玉柱,刻意打造成宫殿一般的样式,虽然没有请神父和十字架这点我给好评,但我还是对天花板上那纯白的吊灯感到不适,以及到处都遍布着郁金香的花瓶们,那面巨大落地窗神圣的气氛令人窒息压抑。

“这是汉雄的儿子胡一然。”

“啊?已经长这么大了?”

“真是虎父无犬子,一表人才啊……”

漫长的恭维话从入口到内堂,到处无孔不入的席卷而来。

“抱歉,我今天身体不太舒服。”

我随便找了个借口躲到在洗手间点了根烟,以这种方式才能透一口气。

从没见过的人,或者见过了也不记得脸的人,被你的亲人以亲人的身份介绍给你,我觉得其中乏味、无聊、枯燥异常。

甚至还不如看些仙侠肥皂剧有意思,事实上到场之后大家也只是在各自刷着短视频,让小孩到处乱跑,听老一辈叽里呱啦罢了。

就这么百无聊赖的看了一会手机上的小说,屏幕上信息框里突然跳出来一行语音提示,手贱点开一看便弹出来无数消息。

(现任A:你是不是忘记今天要和我看电影了?

人呢?

我票都买好了语音电话也不接?

对方正在呼叫您……)

我眯起眼睛读着这些尴尬的内容,顿时脸一下子拉长了,这是我在班上谈过的第四任对象。

因为个性比较外协且环境越来越开放,所以很多同龄人都喜欢在自己的年段或是班级中找人谈恋爱。

有时候甚至不需要你去培养感情,处cp这种东西就是为了玩。

但很不巧的是这也同时导致了年轻人不懂如何对待他人的感受。

我自认我本人就是这些自私鬼的其中之一。

因为谈了一段时间嫌女朋友烦就把她的消息设置成免打扰状态,结果在微信这个神奇的软件里其实只要打个语音电话就能继续打扰别人。

我也因此而面临了这种窘境。

“好的”我接起电话就是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哈?你说什么?”对面传来已经愤怒到快爆炸的女孩的声线。

“行,可以,ok,嗯嗯嗯。”我一串莫名其妙的回答开始喧宾夺主,成功让对方沉默了。

当对方很生气时,就要让那个人转移注意力,最好的方式就是使用这种摆烂语言,可以有效的让别人无处发泄一身火力。

“分手吧,傻逼!”对方说完后就挂断了电话,看来是自尊心让她必须成为那个主动提分手的人的样子。

呀嘞呀嘞,其实我也上个礼拜就提前说了今天要参加我爸二婚的事,大家都很敷衍,谁又怪的了谁呢?

感情里没有胜负,只有谁在乎谁关心和谁付出。

真真假假,对这些事太在意了就要被当玩具。

这是我经历前任洗礼、通过和一些深谙其中奥秘的朋友交流、将其综合而成的经验之谈。

亏得如此,所以我此刻心情到达了最恶劣的顶点。

回到餐桌旁,我深深呼出一口气,而父亲也坐在这张主桌,他略显疲累之相,似乎是应付了相当多的客人。

但同时他又一副很乐在其中的样子,眼睛里炯炯有神,他这个越忙活越快乐的脾气就像是脑内啡体验一样,既矛盾又合理。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大门口突然聚集起来了许多人,还传来一些在扯大嗓门的争吵之声。

本以为只是些小的口角,不至于有人会选在今天这个时候败坏胡汉雄的兴致,结果却越吵越凶,最后耳朵几乎都听不见别的声音了。

我正要戴上耳机时,父亲突然用手肘碰了碰我,他眉头皱的都要在中间鼓起块石头了。

他用有些命令的眼神看着我,我自然会意,这种时候他是认真的,毕竟是老爹,看在他这么重视这个“大喜之日“的份上,我叹了口气,放下耳机就准备去看看门口究竟怎么个事。

谁知我一起身,就见一个大妈拉着一个和我差不多年纪大的女孩从人群中挤了过来,嘴上还喊着:“让一让,不好意思哈,麻烦让一下……”

而从父亲那疑惑的表情就可以得知他完全不认识这位大婶,既与他非亲非故,那来这里干嘛?

还没琢磨明白,那大妈左顾右盼,紧接着一眼就瞧见了作为这场今日喜事主角的胡汉雄。

“雄哥,好久不见,是我啊,张翠柳”

她用力的挥着手,有些肥胖的脸上笑起来眯着眼睛,好在留着长发可以遮挡一下脸,走起路来时身上肉还抖两抖。

“这位女士,您不在本次邀约的名单内,请您离开。”

现场维护秩序的保镖工作者几次三番想强行拖走该女子,却被她大呼着“非礼啊。”“打人啦!”给强行打断。

一时间搞的整个婚礼现场乌烟瘴气.,而胡汉雄也是眼皮直跳。

“等等!让她进来吧。”

终于,他叹了口气,与其被这大妈搞砸婚礼,还不如忍一下省点事。反正多一两个吃瓜群众,对我爸来说只是皮毛负担。

“可是老板……”安保人员似乎还想说些什么。

却又被父亲严肃的打断了:“算了。”

随后他转向那位大妈:“这位张女士,我虽然不认识你,但此刻请你尊重下礼场秩序,今日是我胡某的喜事,若是你能保持安静那便再好不过。”

“雄哥你客气啥啊?”那张翠柳闻言先把脸一垮瞪着保镖甩开他们的手,接着又笑眯眯的大摇大摆走到我们这桌主要席位边上:“我是来看今天的新娘子的,啊呀呀,想来过去我也是林若可小姐的高中同学,今天路过门口时看到你俩合拍的婚纱照一眼就认出她来了,还是那般漂亮,我要是不来庆祝就太不合理数了。”

说罢她还开始吃着桌上前菜的生鱼片和卤牛肉,一屁股坐在了胡汉雄的旁边。

这下其他人脸上有些挂不住了,纷纷朝她投来不悦的视线:你一个不知道从哪来的外人自说自话也就算了,都让你进来了还要擅自坐在主位上,若是传出去还不笑死人。

“不管什么地方,不守秩序的人都很讨厌,还很丢人现眼。”

坐在我旁边的表姐面露鄙夷,小声念着。

可我却不以为然,甚至觉得这大妈怪有趣的。

只是碰巧经过的话,会带着自己女儿来吗?实际上大概是来混顿饭吃过过瘾的人吧。

内心这么想着我看向大妈的女儿,和肥胖的母亲不同,她身形未偏,苗条端正,只是短发刘海遮住一边的眼睛显得有些阴沉,白皙的皮肤和姣好的五官看起来简直不像是张翠柳的孩子……

不过身上穿着的粉白色t桖看起来已经有些旧和小了,在十六岁含苞待放的这个年纪私服仍然是这种校服一样的款式………

果然是家境不好的人,只是装作认识新娘子来讨个红包吃白食罢了。

注意到我的目光,那女生有些胆怯的撇开脸去.想必她内心也明白自己的母亲这个行为有多丢脸。

“这是你家公子嘛,雄哥,不愧是你生的,真是好俊的男娃儿。”张翠柳操着一腔方言,嘴里还在嚼着肉就开始拍马屁,完全就是个乡下人。

这种乡下人会是那个……那个气质非凡的林若可的同学?

那岂不是说林若可也是农村出身奋斗出来的吗?这绝不可能,那种天然的谈吐涵养和微表情的管理只有在优雅的环境中静修己心才能得来,什么同学,可笑至极……

就当我这么想着的时候,张翠柳突然向我举起茶杯,因为还未正式开宴所以并未倒酒,但她却已举起来就要敬我,口中还仍旧说个不停:“这么帅的男人以后可不好找,和我家女儿张珂珂简直是郎才女貌,雄哥以后要是有意替你两做主,当娘的肯定包同意的。”

她自说自话,殊不知胡汉雄已经是面露难色,明明是他这个当爹的结婚,居然先敬小辈,不仅不懂礼数而且还敢觊觎他儿子??

他脸色从红润变的有些铁青,连筋都冒出几根,其他人也都快忍不了了,一个个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哪受得了被个妇女小瞧?张翠柳这一敬酒的举措属实将他们得罪了个遍。

“大哥,我看这桌有些坐不下了,不如……”小姑使了个眼色给我爸,她性子傲慢,平时除了胡汉雄谁也不服。

现在看到此桌多了个不速之客自然是要帮忙将其驱除,不然什么臭鱼烂虾都能同桌共饮的话,还叫什么待客之道……

我就是看她们这点有些自视高人一等的地方很不爽,除了喜欢在自家人面前摆架子以外啥也不是,

跟家里更长一辈那些爱张扬权利老头如出一辙。

“是这样的,张女士,其实吧.位置是的数量是固定的,这桌等等还有其他人要来,您能否挪步一……”胡汉雄的亲哥,也就是我的大伯应和着小姑,想试着晓之以理将张翠柳赶走。

爷爷奶奶和后妈的双亲也面面相觑,压力给到了张翠柳身上,这样下去,就算是再如何没脸没皮,也该知难而退了吧……

但谁知,那张翠柳就像是没听到一般,闷头继续吃着东西。

居然直接无视吗??

这下胡汉雄脸面彻底挂不住了,就要发作时………

“新娘来啦!”

会场中心,有点像用来表演戏剧中的洁白高台之上、

从帷幕后跑出两个小花童一男一女,他们用响亮欢快的声音吸引了所有人注意力,礼堂的灯光也暗了下来,唯有那台上此刻却汇聚了光线。

一位的一切都用来衬托那位今天的女主角——林若可迈着轻盈的步伐在两位伴娘的牵引下众星捧月般登场,轻纱薄孵,柳腰玉脂,裹齐云鬓,佳人绽放。

长到能拖至地面上的白色裙摆,每一寸肌肤和称体的绣满蕾丝花边的婚纱都是那么合拍。

配上她仿佛贯穿人心的、一对含水汪洋般的眼睛以及无暇的肌肤,任何人都会赞同她的美丽。

倒也不怪我爸对她一见钟情,这等姿色底蕴,确实非十几岁的小女孩或是花点钱就能上的公交车能拥有的。

只是当初,我自己的母亲,也曾这样在大家的祝福中光彩夺目过吗?

那是不可能的,据说当时只是为了发展几个项目而草草了事,在那个时代、主要任务还是合伙抢占市场,婚姻之类的事自然会被放在次要,从到场人数上就可以看出来,母亲婚礼照片中的人数不及今天的三分之一………

我朝父亲的方向督了一眼,发现大家都已被林若可的新娘装扮吸引了目光想,一个个赞不绝口还在鼓掌练练,让胡汉雄满面春风好不得意,刚刚的不愉快,仿佛只要林若可稍稍一个出场就凭空消散了一般。

只有一人的眼中与其他人不同、那就是张翠柳。

不知为何她的眼神中充满了仇恨。张翠柳咬着牙眼睛直勾勾盯着林若可,仿佛要把她身上的每一处都生吃了一般……

我眯起眼来,默默注视着这一切。

看来得收回先前的判断了,这张林二女之间定有什么恩怨,能发出这种视线的话,绝不是什么素不相识的人……

之后就是冗长的仪式环节,胡汉雄上台发誓完成交杯酒,接着一桌桌和别人祝福,身边带着帮忙喝酒的人越来越多,看来大家都很想竭力讨好父亲来沾点他的关系。

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

没有任何人提到我母亲、李梦的事,虽然我也明白已故的人不该在这种场合上说,却也还是心中有些闷闷的。

明明在胡汉雄情绪低落的时候没一个人来拜访过他……这次婚礼却全都挂着虚伪的笑容,真是恶心。

我看着就连自己的生母的双亲也在人群中欢声笑语,似乎自己的女儿不在了根本对其造不成影响,只要生意不断就没事一样。

这么多人,其实根本都不在乎结婚的是谁,也不在乎人家幸不幸福吧。

只是为了某些理由而来此看看状况罢了。

我感到一股无名火越烧越烈,干下一杯后看着这一切。

为什么?

我又把目光扫向林若可的背影,看着她适当的露出微笑又优雅的举措,感到异常排斥。

那个女人绝对隐藏了什么秘密……

我断定如此。

“接下来是两位新人亲属发言环节。”

在敬完酒所有人重新坐回原位后,一位酒店的婚礼主持人用过麦克风向我们说道:

“请新人抽奖选出三位代替大家送给两位祝福并上台发言!”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台上花桌后拿出一个抽奖筒,里面据说是放着每一个写着亲人的小纸条。

但其实我知道人已经被内定了,原则上男方系一个人,女方系一个人,还有李家一个人,因为李家是我母亲那边的重要合作对象,所以面子必须给到。

而我则是代表李家发言的人,毕竟李梦是我的母亲,我也算留着他们家的血,更因为这样胡汉雄这边就相当于名正言顺可以出两个人了,胡家那些个老逼登就是如此的虚荣好胜。想必胡汉雄越是能体现出整个婚礼的地位,他们也越是脸上有光。

不知道那林若可知不知道这事………活该!哈哈,让她知道下嫁给胡汉雄究竟要面临多辛苦的局面,她可做不了我母亲的替代品。

可在我眼中,那林若可只是通时合变的用手伸进抽奖筒,拿出了三个小纸团,除了林家那边出的人是谁我不知道以外,我心中有数。

第一位上台发言的是胡汉雄的妹妹,也就是我的小姑。

她上了婚礼台,拿起麦克风就,念着提前背好的稿子:“……我的长兄从以前开始就是一个可靠的人,林嫂以后一定会幸福………”

说的都是些客套话和漂亮话,但按小姑的脾气,肯定说不出这些附和场面的话,估计那稿子里都不是小姑自己想说的,既然没有真心话,我根本懒得入耳,只好一边吃着一道紫鱼汤一边玩着手机。

“若是生活上遇到问题,可以随时找我们这些兄弟姐妹们商量,自家人不说两家话,互相帮忙是我们的责任,不客气是你们夫妻的权利。”

………只有这句,只有这句话,我曾在翻看当初李梦和胡汉雄的婚礼纪念录像带时听过,这些人都没注意到是吗……

还一个个摆着那么自然的笑容……

连稿子的内容都一样,这些家伙,对待别人真的有用诚意吗?我鼻子冷哼一声,明明女方是怎么样一个人根本不了解,母亲李梦的心就是被这些人的虚伪潜移默化的杀死了,以至于在嫁给胡家后都很少表现自己的情感……

而林若可又是一个那样………让人升起有种说不上来戒备心的可怕女人。

他们却无论是谁都给了同样的祝福语。

也许不管李梦也好、胡汉雄也好,即便顶着同样的姓氏,在他们眼中始终不是真正需要在乎的亲人。

小姑花了五分钟说完,所有人都激烈的鼓着掌凑热闹。

只有我把注意力放在下一个身上,不知道林若可的原生家庭是由谁来代表,即便那林若可表现的完美无缺,她身边的人可未必,而我只要观察她亲人的一举一动就可以了解到一些事……

(轮到婚礼的女方林家那边的人来发言了)

一位和我年纪差不多的女生从林家区域的方向径直走上台,她身着清新的白格黑吊肩连衣裙,长相也是十分可爱。

我却不禁皱眉,一般来说这种事都是给新人直系中的小辈去干,正如我爸小姑是他那边除我以外年纪最小者所以要上台代言一样。

但看这女孩年纪明显才十五六岁。

我粗略估计林若可也是二十八到三十之间的年纪,难道林若可有自己的孩子………

那她生这女孩的时候才多大?

我大受震惊。

将目光转到那有些眼熟的女孩身上。

此刻她满脸的不情愿和有些怯场,重点是她还是我认识的人——林谨!

她是我同班的一位长年交情的朋友,能知道的只有她似乎没有经济层面的烦恼,却不知为何在她家中没有见到父母的身影而只有一位阿姨替她打点生活上的方方面面。

记事起我俩就是青梅竹马一样,我常有事没事就去她家玩,并对她可以一直自由待在家中的情况感到莫名的羡慕。

我们即使上了高中之后也成为了类似异性闺蜜一般的关系,谁能想得到表面上在人前没有交流的我们,背地里却一同八卦见到的男男女女,能在陪伴对方玩游戏看电影同时,也不会因为性别产生过于暧昧的举动、相处起来很是轻松。

重点是林谨和我扭曲的性格简直相性拉满,我讨厌的东西她基本也讨厌,赞同的观点她也会表示尊重,所以实在是我敬佩的一位女性朋友。

也只有女性朋友能够从男方这得到恋人一辈子难以染指的“认同”。

但是……明明是这样神秘而有趣的朋友,为何会出现在这个婚礼现场?还代表林若可那边进行上台寄语……

林谨上台后微微躬身向大家致意,接着拿起麦克风,说的内容却让我无法集中注意力:“我是林谨,能在今天这个庄荣的时刻亲自到现场为母亲祝愿,我想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因为身为孩子,有多少人能够亲眼目睹家长最幸福的瞬间?………”

她表情平静的说着充斥感情的语句,我却明白她内心的冰冷……

林谨居然是那个林若可的孩子??而林若可就是林谨那长年不回家看一眼的神秘母亲??

难以置信……林谨居然也会迎合别人说这种场面话?

我和林谨经常在一起,她从小到大估计就没见过几次母亲的面,对那个女人有什么感情才怪,现在却要被迫给林若可祝福吗?

不可原谅,居然连唯一和我合拍的林谨也会变成那些装模作样之人中的一员吗?

对我来说她的存在在意志层面等同我自身,若是她的自身意愿被玷污,被逼迫于此发出违心的话语………

我该如何做才好?

人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做的多了,就会对周围的东西失去期待憧憬和信任、逐渐变成对自身想法闭口不谈,没有勇气坚持自己的人…

【不想要依靠任何人,抵触和他人的交往,失去爱的能力更畏惧自身的一切努力都是徒劳】

如何才能让她的心不被落差和冷漠杀死?

我作为她的朋友……

“作为孩子,我会守护着母亲的家庭,也会是监督她幸福的白锦,只愿她在从今往后的日子里开心健康。”

等回过神来,林谨已经说完话了,并和林若可一起来到了主桌边上。

原来是要等做完这些表面功夫,她们才到这桌来。

这同样也是代表这对母女完成过嫁,将要融入新家庭中的一种形式。

“诶!你………你怎么在这!”林谨本来长出了一口气,准备找个空位坐下时,无意中看到了我。

几番确认并对上视线后她懵圈中带着有些惊喜走到我旁边:“而且还坐在这桌的位子……”

随着她声音越来越小,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接着林谨突然露出恍然大悟和被吓到了的神情:“不会吧……”

“让开,我现在没空和你废话。”

我心情不好,刚才林谨的表现让我对她着实是有些失望了,没想到人会轻易地改变,这样的林谨不就是和我小姑、其他亲戚女人没什么不同的普通大妈吗?

即便有着出色的外表,内在若是不够浪漫多变就不是真正的好女人。

我站起身歪了歪自己脖颈做了下热身,接着对林谨说道:“下一个上台的就是我,看好了,我们平时说过的打破传统的正确做法………”

林谨听到我说完有些愣在了原地,她知道我要做什么。

【逊的要死,如果是我的话我会………】

平时开过的玩笑多半是用来装逼?立人设、吹牛的手段……我们都了然于心

但偶尔,那些说出口的心血来潮会变成想证明自己的冲动。

林谨慌了、

甚至伸出手想要劝阻我,但又眼神充满期待和惭愧,只好轻声道歉:“你刚刚…一直在看我吗?”

如果只是在我面前包装自己不被我揭穿,而在面对现实时却顺从局势的话,她便背叛了我一次。

是该对我有所愧疚。

我不作声回答,只是目睹胡汉雄抽完最后一个字条,还不等主持人念出名字便直接大步上台。引来一些李家和胡家人露出尴尬的表情。

我这种做法明明白白、显得所谓抽人念白就是他们在做戏而已。

几位长辈面色越发不好看,都在急躁的看着主持人。

“额……咳咳,看来胡一然先生很想为自己的父亲亲口祝福啊哈哈……真是孝心可嘉!”主持人尝试随机应变,在气氛变得古怪起来之前勉强稳住了局面:“不过嘛,这个机会人人都有,我们要遵守规则才是。”

他似乎以为我是无意的,觉得我只是忘记登场时机要在念完名字后了,所以主持人还在演着:

“哎哟!好……好巧!胡公子,没想到,下一个人就是你!运气真是不俗,请你跟您将来的父母说些什么吧……”

主持人夸张的做出看纸条的动作,着急忙慌的说完后便溜溜球了。

他有些有些狼狈的擦去额角的汗。

而我也是翻了个白眼,接过麦克风,深深的呼吸了一口空气。

【今天心情还真是差到极点了。】

所以……我想我也不用多加思考了,就直接把最想说的话说出来就好了~

“咳咳,麦克风test,麦克风test……”

我确认所有人都能无误的听到我的声音后清了清嗓子:

“有句话我作为胡汉雄的儿子一直想跟你们说……”

不管是亲人、朋友、后妈、还是敌人、生意伙伴、

“我打心底里,最讨厌你们这些人。”

愤怒的看着我的父亲,目瞪口呆的林谨、眼神没有任何变化的林若可、困惑的张珂珂、

还有脸上流过一丝快意的张翠柳。

以及其他那些白痴的面孔被我尽收眼底。我对着他们所有人、当着我的“出气筒“们有些严厉的竖起中指。

“这就是我给这次婚礼的祝福,臭老爸。”

我总算感到了点愉悦和快乐涌上,得意的笑着吐出舌头……

序章、完!下节开始正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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