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遗绣

雨水顺着温婉公寓的玻璃窗蜿蜒而下，像无数透明的蛇在窗外游走。她盯着那个摆在工作室正中央的桐木盒子，姑婆快递单上的字迹在潮湿空气里微微晕开，落款日期竟然是姑婆去世前一天。

“这不合常理...“温婉用裁布剪刀小心挑开密封蜡，木盒散发出一股混合着檀香与腐朽的气味。她突然想起十二岁那年，在姑婆老宅阁楼上见过的那个黑漆描金柜——每当雷雨天，柜门里就会传出类似绣花针碰撞的清脆声响。

木盒里衬着已经泛黄的真丝软缎，一块约莫三十厘米见方的绣品静静躺在中央。温婉的职业敏感立刻被唤醒：这不是普通刺绣。那些呈现出立体浮雕效果的纹路，在台灯下泛着诡异的珍珠光泽，像是用某种骨质材料雕刻而成。

“真的是...骨头？“她戴上半指工作手套，轻轻触碰绣面上凸起的缠枝纹。指尖传来的不是预期的坚硬触感，而是一种诡异的弹性，仿佛在触摸风干的皮肤。

手机突然震动，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别在雨天打开它——会醒。“

温婉猛地抬头，工作室的全身镜里，她身后分明站着个穿藕荷色旗袍的模糊身影。

镜子里的幻象转瞬即逝。温婉强自镇定，将骨绣拿到工作台的专业放大镜下观察。绣面中央的牡丹花蕊处，有七根不同寻常的“丝线“——在二十倍放大下，那些“丝线“表面布满细密的螺旋纹路，更像是某种生物的肌腱。

“啊！“绣针突然从她指间滑落，刺破左手无名指。血珠滴在牡丹花蕊上，竟像滴在宣纸上一般晕染开来，更诡异的是血色迅速褪去，仿佛被绣品吸收了。

工作室的温度骤然下降。温婉呼出的白气在面前凝结，她惊恐地发现绣面上的图案正在重组——原本端庄的牡丹扭曲变形，逐渐显现出一张少女的侧脸，而缠绕花枝的藤蔓则变成了无数细小的手臂。

放在抽屉里的《魂绣谱》突然自动翻到第十七页，发黄的纸页上浮现出新鲜的墨迹：

“血引魂归，第一劫：皮相之变。“

温婉的左手突然不受控制地抓起绣绷，以令人毛骨悚然的熟练度穿针引线。等她夺回身体控制权时，绣绷上已经多了半幅诡异的图案——正是她刚才在镜中惊鸿一瞥的旗袍少女。

凌晨三点十七分，温婉被一阵规律的“哒哒“声惊醒。声音来自工作室，像是绣花针快速穿透布料的声音。她摸出枕头下的瑞士军刀，赤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

工作室门缝下渗出诡异的红光。推开门，温婉看见骨绣悬浮在半空中，七根绣针环绕着它自动穿梭，正在绣制一块看不出材质的底布。更可怕的是，她晚上随手放在茶几上的设计草图，此刻正被无形的力量修改——她设计的现代连衣裙被改成了民国式旗袍，而模特的脸全都换成了同一个少女。

梳妆台上的化妆品散落一地，口红在镜面上歪歪扭扭地写着：

“第三夜，魂归来兮。“

温婉突然意识到，梳妆台前椅子的位置变了——就像有人刚刚从那里站起来。她颤抖着打开手机摄像头，镜头里，一个穿藕荷色旗袍的少女正站在她身后，残缺的左手轻轻搭在她肩上。

那只手，有六根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