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0章 离别的时刻
蕾芙娜向来以坚强自诩,此刻却被克莉丝气得鼻尖发酸,眼眶不受控制地泛红,她死死咬住下唇,硬是把涌到眼角的湿意逼了回去。
克莉丝见状,难得生出几分心虚,她当初当众揭露福格尔的龌龊想法,本意只是想断了蕾芙娜调查希尔瓦尼亚家的念头。
可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了预期,那些街头小报记者为了销量,抓住圣阶法师之女这个噱头,已经在她们三人之间炮制出十几个版本的桃色故事。
更夸张的是,听说有剧作家把这个案子改编成三幕话剧,连海报都印好了,准备在年末大戏季上演。
属实是有点惨。
怀着最后一点良心,克莉丝轻叹一声放缓了语气:“那么,你今天特意来找我,究竟想要什么?”她歪着头,银发从肩头滑落:“是想审判我?还是想听我道歉?在这里我都可以满足你,但出了这病房门我可什么都不认哦。”
蕾芙娜强压下翻涌的委屈,深吸一口气:“我来只想问你一个问题…,”
“爱过。”
“......?”
蕾芙娜瞬间僵住,随即涨红了脸:“你胡说什么!”
“啊?难道不是这个问题吗?”克莉丝眨着无辜的眼睛,嘴角却挂着恶作剧得逞的坏笑。
“当然不是!”蕾芙娜耳尖都红透了,近乎咆哮道:“你这个疯子!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什么!我是要问你!”她猛地凑近病床,压低声音:“你到底是怎么把那么多私酒神不知鬼不觉运到地下酒馆的?”
克莉丝的笑容突然变得危险起来:“哦,你是说这件事!”她慵懒地靠回枕头:“那抱歉我不能告诉你。”
蕾芙娜猛地双手撑住病床边缘,整个人倾身逼近:“所以你是承认贩卖私酒了?”
“喂喂,往后退!”
克莉丝竖起一根手指抵在蕾芙娜肩头,将她轻轻推回,“这个距离太容易让人误会了。”
看着对方涨红着脸后退,她慵懒地摊开双手:“没错,我确实在卖私酒。不仅私酒,附近六个镇的地下酒馆和赌场都在我掌控中,那些放高利贷狼人的幕后老板也是我。”
她突然将双腕并拢伸到蕾芙娜面前:“要给我戴上手铐吗?亲爱的调查官小姐?”
银色的睫毛轻颤,克莉丝露出挑衅的笑容:“不过你要是现在逮捕我,明天的报纸头条就会是,圣教裁判所恶意报复亚人英雄少女!”她故意压低声音:“到时我们俩的合影会占据整个头版,想想还挺浪漫的,不是吗?”
“英雄少女?”蕾芙娜冷笑一声:“你也配得上这个称号?不过是个虚伪卑鄙的私酒贩子,你这是在犯罪!”
“要说犯罪!”克莉丝毫不示弱地迎上对方的视线:“从人类踏上这片土地的第一天起,就已经在犯罪了!过去四十年间,有多少亚人被当作奴隶贩卖到人类两大帝国?这算不算犯罪?就在当下,仍然有人在进行捕获和贩卖亚人少女的勾当?这又算不算犯罪?”
她的声音越来越尖锐:“我亲爱的、正义感十足的调查官小姐,我不过是在贩卖人们日常生活中必不可少的酒水,你就对我紧咬不放,你是觉得我所说的那些罪行微不足道,不值得你去调查?还是觉得我好欺负,却不敢去触碰那些真正的罪恶?”
说到这,克莉丝再次伸出双手:“哦对了,现在你可以逮捕我了。”她露出讥讽的笑容:“因为我刚刚诋毁了威斯特里克王国的殖民政策,你们最擅长用这个罪名抓捕亚人了,不是吗?”
“你,你这是狡辩!”
“是狡辩,可也是你无法反驳的事实!”
蕾芙娜涨红着脸站在原地,银牙几乎要咬碎。明明自己代表着正义,明明对方才是罪犯,可每次交锋,这个可恶的银发少女总能抢占道德高地,反过来审判自己。更可气的是,明明来之前准备了满腹说辞,一见面却被她三言两语搅得晕头转向,明知是诡辩却无力反驳。
“我、我...”蕾芙娜气急败坏地原地转了两圈,突然伸手指向克莉丝,她强迫自己做了几个深呼吸,终于挤出一句完整的话:“总有一天,你的虚伪面具会被撕下!所有人都会看清你邪恶的真面目!我等着亲手将你绳之以法的那天!”
“但愿到那时...”克莉丝耸耸肩,露出邪恶的笑容:“你能凭真本事站在我面前,而不是靠着父亲的名头。”到最后还是忍不住嘴毒的她,将这把尖刀,精准地扎在蕾芙娜最痛的软肋上。
“用不着你提醒!”蕾芙娜狠狠一掌拍在病床栏杆上,金属支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她猛地转身,圣教制服的下摆划出凌厉的弧线,带着满腔怒火摔门而去。
可惜这位一心想要搜集证据、将克莉丝绳之以法的正直调查官,终究没能等到那一天。短短三日后,一纸调令便将她从凤凰城圣教裁判所调往新港。调令上明确写道:因在福格尔事件中处置不当,激化当地亚人与人类矛盾,不再适合继续留任原职。
与此同时,她的顶头上司埃米尔副裁判长也被处以停职半个月的处分,以示警告。
当蕾芙娜拎着行李站在月台上时,克莉丝特意派侍女送来了一份“临别赠礼”,用希尔瓦尼亚家特制葡萄砖精心包装的礼盒。
出乎意料的是,蕾芙娜并未如预想中那般愤然将礼物掷回,只是苦笑着接过礼盒,指尖在印有龙纹的包装上轻轻摩挲。
“替我转告你家小姐,凤凰城的每一幕,我都会牢牢记住,我们...迟早会再见的。”
蕾芙娜就这样走了,而和她一同走的还有克莉丝的父亲,即将去新威彻斯特艺术学院赴任的阿尔伯特。
这位摆烂几十年的希尔瓦尼亚家家主,终于为家族站了出来,临行前,他与克莉丝有过一段简短的对话。
“你已经不是我的女儿了,对吗?”阿尔伯特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声音出奇地平静。
与和蕾芙娜争辩时的伶牙俐齿不同,此刻的克莉丝选择了沉默。尽管她早已完整继承了这具身体的记忆,并准备好了各种说辞,却在这一刻无言以对。
面对她的沉默,阿尔伯特没有愤怒,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他拿起放在膝上的礼帽,缓缓戴在头上,起身时轻声道:“这就是宿命吧!好好对待这具身体,别辜负那些真心待你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