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说一不二
管家打开门，只见津城卫生局的张为民局长提着一个沉甸甸的公文包，脸上带着一种刻意挤出的、略显僵硬拘谨的笑容走了进来。他的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西装领带一丝不苟，却难掩他内心的忐忑不安。
叔叔从书房走出，步伐沉稳。他微微颔首示意，声音听不出喜怒：“老张，来了。坐吧。”
张局长连忙微微躬身，声音带着恭敬和小心翼翼：“林董，您太客气了！您召唤，我肯定是第一时间赶来！有什么吩咐您尽管说，只要是我职责范围内能办的，一定全力配合，义不容辞！”姿态放得极低。
叔叔在沙发上坐下，目光锐利如鹰，直视着张局长的眼睛，没有任何拐弯抹角：“老张，康宁昨天发生的事情，细节想必你已经知道了。我林山河在津城这么多年，做事讲究一个恩怨分明。这家医院，我倾注了那么多心血和资源，不是让他们用来养蛀虫、培养那种毫无医德、以貌取人的‘高端人才’的！”
就在这时，我推着轮椅从房间出来，想看看情况。张局长眼角的余光瞥见我，立刻像触电般从沙发上弹了起来，脸上瞬间堆满了近乎谄媚的笑容，快步迎向我：
“哎哟！这位……这位就是昨天受了委屈的小少爷吧？您好您好！鄙人张为民，津城卫生局局长。昨天的事，实在是……实在是令人发指！让您受惊了！身体还好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需要我们卫生局安排最好的医生给您再检查一下吗？”他语气急切，带着十二分的关切。
我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有些不自在，但还是礼貌地回答：“张局长好，我没事，就是一点擦伤。谢谢关心。”
张局长这才转向林山河，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和试探：“林董，恕我冒昧，这位小少爷是您的……？”
林山河身体微微后靠，姿态从容，语气却斩钉截铁，没有一丝犹豫：“他是我林山河的儿子，林洛山。”
儿子？！
这两个字像一道惊雷，再次狠狠劈在我的心上！虽然叔叔昨天在震怒之下也这样说过，但此刻在相对正式的场合，面对张局长这样的官方人物，他依然如此笃定、如此自然地宣告，那份毫不掩饰的认可和庇护，让我胸口瞬间被巨大的暖流和难以言喻的震撼填满！我……我真的配得上这个称呼吗？我到现在，甚至还没能喊他一声“爸”……
张局长明显愣住了，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他干笑了两声，眼神在我和叔叔之间来回逡巡：“林董……您……您跟我开玩笑的吧？咱们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您……您可是津城出了名的钻石王老五，连婚都没结过，这……这位小少爷看着得有十五六岁了吧？怎么会……怎么会突然……？”他显然觉得这理由过于离奇，甚至怀疑这是林山河为了整顿医院而临时找的借口，忍不住上下打量着我，试图找出破绽。
“老张，”林山河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只需要知道，林洛山，就是我林山河的儿子！这一点，毋庸置疑！”他直接打断了张局长的探究，将话题拉回正轨，“至于医院，必须整顿！彻底整顿！否则，我立刻撤资！”
“撤资”二字如同紧箍咒！张局长脸色瞬间一变，刚刚的疑惑立刻被巨大的压力取代。他连忙堆起更加谦卑的笑容，对着我和叔叔连连鞠躬：“林董！小少爷！误会！天大的误会！昨天的事，我已经详细了解过了！是康宁医院的管理层严重失职！医护人员道德败坏！我代表卫生局，向二位表示最诚挚的歉意！您放心，这件事，我们卫生局一定严肃处理！从严从重！绝对给您和小少爷一个最满意的交代！”
叔叔端起茶几上的紫砂茶杯，优雅地抿了一口，动作从容，说出的话却字字千钧，带着铁血般的意志：
“严肃处理？老张，我要的，可不仅仅是处理几个人的问题。”他放下茶杯，目光如炬，“我要的是康宁医院的管理体系，来一次彻彻底底的大换血！从院长开始，到每一个科室负责人，再到基层的考核标准，全部推倒重来！必须重新审视！我希望卫生局能全力配合我，对康宁进行一场全面的、深入的、刮骨疗毒式的整顿调查！该撤职的，一个不留！该吊销执照的，绝不手软！任何害群之马，都必须彻底清除出医疗队伍！绝不能有半分姑息！”
张局长脸上的笑容僵住了，额头的汗珠更密了。他搓着手，面露难色，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恳求：“林董……您的决心我理解！可是……康宁毕竟是津城医疗体系里的重要一环，影响力不小。一下子进行这么大规模、这么彻底的整顿，动作太大……恐怕会引发一些……不必要的震动和麻烦啊。而且……您也知道，医院这块，水太深，盘根错节，方方面面的关系都要平衡……牵一发而动全身啊！万一处理不好，引发群体事件或者舆论风波……对您，对医院，对整个津城的医疗形象，都不好啊……”
“老张！”林山河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凌厉，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鹰隼般死死锁定张局长的眼睛，“你跟我打交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林山河是什么人？我说出的话，泼出的水！向来是说一不二！”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砸下：“这家医院的问题，根子已经烂了！如果不连根拔起，彻底清洗，今天欺负的是我儿子，明天欺负的就是千千万万个普通患者！我不管它背后牵扯到谁，也不管会有什么麻烦！我要的，是一个公正、透明、真正把患者生命和尊严放在首位的医院！一个对得起‘医者仁心’这四个字的地方！”
他的语气带着最后通牒的意味：“你要是觉得这事难办，办不了，没关系。我林山河有的是其他途径来达到我的目的！但是……”他眼神中的警告如同实质的寒冰，“丑话说在前头，如果真让我动用了其他手段，到时候，你这卫生局长的位置坐不坐得稳，还能不能在这津城的地界上安稳地待下去……恐怕，就由不得你了！”
这番赤裸裸的威胁和强大的气场，如同泰山压顶！张局长被吓得浑身一激灵，后背的衬衫瞬间被冷汗浸透！他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豆大的汗珠顺着鬓角滚落。他心里明镜似的，林山河在津城商政两界的能量深不可测，捏死他一个小小的卫生局长，不比捏死一只蚂蚁困难多少！得罪了他，自己的仕途绝对就此终结！
巨大的恐惧和现实的压迫下，张局长瞬间做出了抉择。他猛地站起身，对着林山河深深鞠了一躬，声音带着颤抖却无比坚决：“林董！我明白了！您放心！我们卫生局一定！一定全力配合您的工作！严格按照您的要求，对康宁医院进行最彻底的全面整顿！所有该查的人，该办的事，一个不漏！我会亲自挂帅督办！协调各方关系，务必把这件事给您办得漂漂亮亮！绝不让您失望！”
林山河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丝，他微微颔首，语气也平和了些许：“老张，我知道你夹在中间也有难处。但这件事，关系到我林山河的家人，更关系到津城医疗行业的未来风气！只要你能把它办好，”他身体微微后靠，抛出一个无法拒绝的诱饵，“在津城，你就是我林山河的朋友。该给你的支持，该给你的好处，我一样都不会少。但要是办砸了……”他话没说完，但那未尽之意中的冰冷威胁，让张局长再次打了个寒颤。
“明白！明白！林董您放心！保证完成任务！”张局长点头如捣蒜，心里叫苦不迭，却也只能硬着头皮接下这颗足以烫穿他前途的“山芋”。
接下来，叔叔和张局长开始就整顿的具体步骤、时间节点、人员处理尺度等细节进行了深入的商讨。叔叔时而用指尖在茶几上划着无形的线条，时而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定下调子。那些关于财务审计、人事清查、监管介入的专业术语，对于我这个十六岁的初中生来说，如同天书般复杂难懂。我默默地坐在一旁，没有过多关注。
然而，在后续的日子里，当晶晶姐再次带我去康宁医院做康复治疗时，我清晰地感受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曾经那些趾高气扬、眼睛只盯着“非富即贵”的医护人员，如今个个态度温和有礼，眼神里带着真诚的关切，仿佛脱胎换骨。更让我惊讶的是，医院里不再清一色是珠光宝气的有钱人，走廊里、候诊区，多了许多衣着朴素、面带愁容却眼神充满希望的普通百姓。他们也能在这里得到及时、有尊严的诊疗。
看着这焕然一新的景象，一个无比清晰的认知深深烙印在我心底：我的叔叔林山河，在津城这片土地上，是真的拥有着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滔天能量！他跺一跺脚，整个津城的某些角落，恐怕真的要抖上三抖！而“林洛山”这个名字，从此也将与这份力量紧密相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