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章 滴血验亲
“臣妾要告发皇后娘娘混淆皇嗣,秽乱宫闱!”
魏嫔举着染血亵裤逼宫时,没人注意到阶下女官手中攥着一截断指。
当太医说“血脉相融”时,她胸前的乳汁正顺着粗布往下滴——那是本该喂给太子的奶水,此刻却只能沿着砖缝渗入地下,一文不值。
“娘娘总说身子弱抱不得皇子,”她盯着皇后惊恐的眼,指尖抚过袖中已经褪色的襁褓碎片,当即便下定了决心。
“是因为娘娘当年身怀六甲时,曾为陛下雪夜哭告宫门,因此,伤了根本。”
孟绾一字一句说得铿锵,当旧事再次戳破到萧映眼前时,他眸中对皇后的怀疑也因愧疚而消散。
孟绾借机朝皇后使了个眼色,对方立刻会意,“噗通”一声跪在那人跟前泣诉实情。
其实沈韶宁哪里知晓什么实情,因为当时在雪夜里跪求了整整一夜之人——是她!
只是眼下却不是缅怀的时机,孟绾眼见魏嫔失了势,忙乘胜追击道:“魏嫔娘娘如此构陷皇后娘娘,视宫规为何物!视中宫之位为何物!”
说罢,竟是一撩袍,跪在了众人跟前——
“微臣请求陛下严惩魏嫔,以正后宫之风。”
她在说这话时俨然没注意到阶上帝王的打量神色,只一心一意想扳倒魏嫔,扳倒一切欲伤害琮儿之人。
众人见风向变了,也墙倒众人推,开始对魏嫔口诛笔伐。
“你个贱奴,竟敢诋毁本宫!”
魏嫔知晓大势已去,死前只想拉一人垫背,一抬手便卸下发间簪子,径直朝孟绾而来,说时迟那时快,萧映一个踢脚踹翻了她,孟绾见状赶忙卸下近旁武卫的刀,朝着魏嫔透胸而过。
她眸中闪过冷厉之色,而众人也被这一乱象惊呆,瑟缩做一团。
萧映没料到此女竟有如此胆识,当场便赞许她维护皇后有功,赏百两黄金。
孟绾谢恩之时却心有余悸。
若魏嫔的簪子是刺向琮儿,她不敢想,自己是否会更加疯魔。
都说为母则刚……
一盆血水,冲刷干净所有痕迹,而作为唯一功臣的孟绾此刻却被罚长跪阶前。
胸口已被乳汁尽数濡湿,孟绾瑟缩着肩膀,视线中缓缓闯入一双锦绣玉鞋。
“啪……啪。”
在清脆铿锵的两道掌掴声后,孟绾手撑地面勉强能挺直脊背。
“滴血验亲?你倒是会自作主张,说罢,是从哪儿学来的,也不派人知会本宫一声,倒是害得本宫白惊心一场,让魏嫔出了好一阵子的风头!”
听着沈韶宁怨毒的话语,孟绾将头压得更低。
“还请娘娘恕罪。”
“哦……想起来了,这不是你当年对本宫父亲用的招式吗?难怪,你用得如此得心应手。”
猛然被对方戳到痛处,孟绾不由忆起当年。
那时,她不过一个六岁的孩童,被画舫的人带到了永平侯府门口,哭着喊着要找永平侯认爹。
后来,当着满门宗亲,她要挟沈徽和自己滴血验亲,否则就要到大街上传唱,永平侯国丧期间,画舫狎妓,不认亲女,始乱终弃。
当初她的小聪明耍得有多威风,如今便有多悲戚。
孟绾强忍泪水:“奴才不敢。”
伴随着一阵“啪嗒”的声音后,孟绾眼前陡然多出一截鲜血淋漓之物,她一眼认出,那是她情急之下用剪刀胡乱绞下的断指。
为的就是能在滴血验亲时给沈韶宁派上用场。
当时她生怕来晚一步酿成悲剧,是以手上用了十成的力,断口异常崎岖。
“你拿去看看,还能不能接上……”
孟绾连连点头,却在要伸手去捡的刹那,断指被人用力踩住。
“天生六指,凤命涅槃,说出去都叫人笑掉大牙……哎呀,什么东西!”
沈韶宁惊声尖叫,再次抬脚时,断指已成了一滩血肉,孟绾赶忙退后一截。
“被踩成这样了,可惜……对不起啊,妹妹……”
在那充满讽刺意味的道歉里,孟绾听出了沈韶宁满口鄙夷,她顿了顿,随即张口,声音早已嘶哑:“没事,娘娘。”
孟绾佝偻着脊背去捡地上碎裂的断指,心里想的却是——只要她在自己身上出了气,便会善待琮儿。
就在她手指刚触及到的瞬间,再次听到对方开口。
“从今往后,你不必送东西来昭阳殿了,琮儿以后不会再穿你做的衣裳。”
孟绾闻言心头一滞。
“也不要再见他!”
听她说完最后一句,孟绾再冷静不下去,扑上前便去拖拽她的裙摆:“皇后娘娘,琮……小皇子如今还未满月,还需要奴才的奶水,若匆匆断了母乳,只怕将来身体会有影响,奴才日后愿誓死效忠于您,只要小皇子能康健长大!”
只是任她怎么哭求,沈韶宁就是不松口,还嫌恶地踹了她一脚。
“凭你也配喂养皇子,像你如此不知廉耻的卑微贱人,最好离琮儿远远的……”
说罢,却是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孟大人,请吧!”
一旁传来侍女嫌弃的声音,看她如同洪水猛兽,孟绾擦拭干净颊上泪痕,像丧家之犬一般,灰溜溜出了凤藻宫。
金秋天凉,走在明华道上冷嗖嗖的,孟绾端着萧映的赏赐,一步步往西四所走。
不远处的宫禁内飘来丝竹之声,孟绾正纳闷,为何此时还会有人歌舞奏乐。
恰逢走神间,她一头撞进了一个坚硬的胸脯里。
“哪里跑来的如此不长眼之人,竟敢冲撞大将军!”
耳边传来恶狠狠的申斥,孟绾扶额抬眸时,正巧和那人口中的“大将军”目光相接。
只一瞬,孟绾便被对方的视线烫得陡然垂下了眼帘。
“问你话呢,哑巴了!”
副官见孟绾呆愣原地,没有道歉的意思,当即便要上前理论,不料却被那人叫住。
“不得无礼。”
“——退下!”
紧接着,一只布满茧子的大手便出现在了她眼前。
“起来说话。”清冽温醇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孟绾鼻头忍不住发酸。
“多谢。”
经年不见,他的手掌,还是那样的温暖,可粗糙的茧子却磨得她的手生疼。
“你……”
“恭贺大将军凯旋,小人有眼无珠冲撞了将军,还请将军见谅。”
从前,她耀武扬威骑在他脖子上,遍赏洛都好风光;而今,她屈膝作揖,恭贺他凯旋。
晏惟闻言顿了顿,半晌,才幽幽道:“你非要如此见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