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月球文明
祁明的手指在键盘上敲下最后一个回车键，屏幕上闪烁的代码停止了运行。他摘下眼镜，用力揉了揉发红的眼睛，然后重新戴上，盯着显示器上那组异常数据。这已经是他连续第三十七个小时没有离开实验室了。
“这不可能是误差...“他喃喃自语，声音在空荡荡的实验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显示器上呈现的是过去三年间月球表面反射率的精确测量数据。作为国际空间观测站的首席天体物理学家，祁明负责分析这些数据原本只是例行公事。但三个月前，他注意到一个奇怪的现象——月球表面的反光率变化呈现出一种无法用现有理论解释的规律性。
祁明站起身，走到实验室角落的咖啡机前。机器发出沉闷的嗡嗡声，吐出最后一点黑色液体。他端着咖啡回到座位，调出了另一组数据——土星环的密度分布图。
当两张图表并列显示时，祁明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咖啡溅在了他的白大褂上。
“上帝啊...“
月相变化与土星环状态之间，存在着一一对应的数学关系。每一个新月、上弦月、满月、下弦月，都精确对应着土星环特定区域的密度波动。这种对应关系如此精确，绝不可能是自然形成的巧合。
祁明迅速调出所有历史观测数据，编写新的比对程序。当程序运行完毕，结果让他的血液几乎凝固——这种对应关系至少已经持续了六千年，可以追溯到人类最早的天文记录。
“这不可能...“祁明的声音嘶哑，“除非...“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脑海中闪现。他立即调出国际天文数据库，输入最高权限密码，下载了所有关于朔月期间月球背面的观测记录。
朔月，当月球处于地球和太阳之间，其背对地球的一面完全被阳光照亮。理论上，这时候从地球应该看不到月球。但祁明发现，在过去五十年间，有二十七次朔月期间，地面望远镜捕捉到了月球背面的微弱反光。
祁明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他编写了一个新的图像处理算法，开始对那些模糊的朔月图像进行增强处理。
当第一张处理后的图像出现在屏幕上时，祁明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椅子哐当一声倒在地上。
图像上，月球背面清晰地浮现出一串楔形文字——已知最古老的文字，苏美尔楔形文字。
祁明认得这些文字。三年前在伊拉克的一次考古发掘中，他曾经见过类似的碑文。那是著名的《苏美尔王表》，记载了传说中的“大洪水“之前的八位君王，每位君王的统治时间都长得不可思议。
“月球在向我们传递信息...“祁明喃喃道，“但为什么是苏美尔王表？谁在控制这种信息传递？“
他立即拨通了一个号码。电话响了三声后，一个沉稳的男声接了起来。
“陆教授，我是祁明。我发现了一些东西...非常重要。我需要立刻见您。“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现在？已经凌晨三点了。“
“就是现在。我马上到您办公室。“
二十分钟后，祁明站在了陆教授办公室门前。陆教授是国际知名的天体物理学家，也是祁明的导师。虽然已经七十多岁，但陆教授依然保持着敏锐的思维和旺盛的求知欲。
陆教授打开门，他穿着整齐的衬衫和西裤，似乎从未睡过。“进来吧，祁明。你看起来像是见到了鬼。“
祁明没有寒暄，直接打开笔记本电脑，向林教授展示了他的发现。
陆教授的表情从疑惑逐渐变为震惊，最后定格在一种奇怪的平静上。他摘下老花镜，慢慢擦拭着镜片。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陆教授的声音异常冷静。
“这意味着月球不是自然形成的卫星，“祁明激动地说，“它的反光特性被精确设计过，用来传递关于土星环的信息。而那些朔月期间出现的苏美尔王表投影...“
“意味着月球与地球上最早的文明有联系。“陆教授接过了他的话，“或者说，与创造那个文明的某种力量有联系。“
祁明愣住了。“您...您似乎并不惊讶。“
陆教授站起身，走向办公室角落的一个古老保险柜。他输入密码，从里面取出一个金属盒子。
“因为我早就知道月球不寻常。“林教授打开盒子，取出一块看起来像黑曜石的平板，“三十年前，我在阿波罗17号带回的样本中发现了这个。“
祁明接过平板，它比看起来要重得多，表面光滑如镜，却没有任何反光。
“这是什么？“
“一种记录介质，包含的信息量是现代计算机芯片的百万倍。“陆教授的声音低沉，“它记录了太阳系过去十万年的完整历史，特别是关于土星环的变化。“
祁明感到一阵眩晕。“您一直知道这些，却从未公开？“
“有些事情，祁明，人类还没有准备好面对。“林教授的眼神变得锐利，“月球是一个监视器，一个远古文明留下的巨型装置，用来监控太阳系特别是土星环的异常变化。“
“为什么是土星环？“
陆教授深吸一口气。“因为土星环不是自然形成的。它是一个屏障，隔离着我们太阳系与...其他东西。“
办公室突然陷入黑暗。祁明听到林教授急促的呼吸声。
“他们来了。“陆教授的声音带着祁明从未听过的恐惧，“祁明，听我说，你必须立刻离开。带着你的数据和这个黑石板，去找莫里森博士在日内瓦的实验室。只有他能解读石板的全部内容。“
“谁来了？您在说什么？“祁明困惑不解。
灯光突然恢复，但电脑屏幕全部变成了雪花状。办公室的门无声地滑开，三个穿黑色西装的男人站在门口。他们没有佩戴任何标识，面无表情。
“陆教授，“为首的黑衣人开口，声音机械而冰冷，“您违反了协议。“
陆教授挡在祁明前面。“他只是个学生，什么都不知道。我跟你们走。“
黑衣人摇头。“命令是清除所有知情者。“
祁明看到陆教授的手悄悄伸向桌面下的某个地方。“祁明，“他低声说，“记住，月球的秘密与人类起源有关。找到真相，然后...“
陆教授猛地按下某个按钮，整个大楼的消防喷淋系统突然启动，同时所有出口的门锁同时弹开。在混乱中，林教授将一个U盘塞进祁明手中。
“跑！别回头！“
祁明本能地冲向最近的应急出口。身后传来一声闷响，然后是林教授的惨叫。他没有回头，拼命奔跑，耳边只剩下林教授最后的警告和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当他冲出大楼，融入凌晨的城市街道时，祁明意识到自己已经卷入了一个远比月球反光异常更危险的谜团。而答案，似乎隐藏在那些朔月期间浮现的苏美尔王表全息投影中。
祁明蜷缩在廉价汽车旅馆的浴室里，水流声掩盖了他急促的呼吸。他颤抖的手指紧握着那块诡异的黑石板，陆教授最后的警告在脑海中回荡。
“找到真相...“
浴室外，电视新闻正循环播放着研究所爆炸的消息，官方称是煤气泄漏导致的事故。祁明知道那不是事故——他亲眼看见那些黑衣人如何冷酷地杀害了陆教授。
水蒸气在镜面上凝结，祁明用袖子擦出一片清晰区域，审视着自己苍白的脸。三十岁的天体物理学家，本应在实验室里研究星体光谱，现在却像个逃犯一样躲藏。
黑石板在洗手池边缘泛着幽暗的光泽。祁明小心地拿起它，感受着那种不属于任何已知矿物的冰凉触感。陆教授说这能记录太阳系十万年历史，但如何读取？
祁明从口袋里掏出林教授塞给他的U盘，插入笔记本电脑。屏幕亮起，显示出一份加密文件。他输入自己的生日——陆教授惯用的密码——系统解锁，露出一系列研究笔记和坐标。
“月光频率...“祁明喃喃读出文件标题。笔记详细记录了不同月相下特定光谱对黑石板的影响。陆教授显然已经研究这块石板多年。
窗外，一弯新月悬在夜空。祁明拉上窗帘，只留一条缝隙让月光渗入。根据陆教授的笔记，他调整了笔记本电脑的屏幕色温，模拟出特定波长的月光。
当模拟月光照射到黑石板表面时，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石板内部似乎有液体流动，黑色的表面逐渐变得透明，浮现出无数闪烁的光点。这些光点迅速组成一个三维立体星图——太阳系的精确模型。
祁明屏住呼吸，看着星图中行星沿轨道运行，时间以惊人的速度流逝。土星环在模型中格外醒目，它并非静止不动，而是像呼吸般有规律地扩张收缩。
“这就是监控的原因...“祁明恍然大悟。他伸手触碰星图，时间流逝立刻减慢。随着他的操作，星图聚焦在土星环上一次剧烈波动的时间点。
星图旁边浮现出楔形文字，与他在月球背面图像上看到的如出一辙。更令人震惊的是，星图下方出现了地球的放大图像，显示当时主要文明分布。
“公元前2024年...“祁明对比着现代历法换算，“苏美尔文明末期。“
他快速切换其他几次土星环剧烈波动的时间点：
-公元前1600年，克里特文明衰落
-公元前1150年，青铜时代崩溃
-公元535年，全球气候异常
-公元1347年，黑死病爆发
每一次土星环异常都对应着地球文明的重大转折。这绝非巧合。
祁明的手指悬在键盘上，犹豫是否该联系莫里森博士。陆教授临终前特别提到这个名字，但现在的他谁都不敢相信。
电脑突然发出警报声——有人正在尝试远程访问。祁明立即拔掉网线，但为时已晚。一条消息强制弹出在屏幕上：
“祁博士，我是莫里森。陆的事我很遗憾。我知道你发现了什么。他们监控了所有常规通讯渠道，但找不到这个隐蔽服务器。我在日内瓦等你。带上石板。——M“
祁明盯着这条消息，心跳如鼓。这是陷阱还是真正的求助？他检查了IP地址，确实指向瑞士的一个科研机构。
黑石板上的星图突然闪烁起来，聚焦在当下时间点。土星环正在发生微妙变化，而这种变化模式与历史上重大事件前如出一辙。
“上帝啊...“祁明倒吸一口冷气。如果这个模式成立，人类文明即将面临又一次剧变。
他必须冒险一试。
三天后，祁明用假护照抵达日内瓦。他戴着鸭舌帽和口罩，混在机场人群中。黑石板被分开藏在特制的行李箱夹层里，U盘则藏在鞋跟中。
莫里森博士的实验室位于市郊一个不起眼的建筑内。祁明在远处观察了整整一天，确认没有可疑人员后，才在深夜接近。
实验室门禁系统识别了他的面部特征，自动开启。“林教授提前设置了我的权限？“祁明暗自惊讶。
“祁博士，你终于来了。“一个沙哑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灯光亮起，露出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白发老人。莫里森博士比祁明想象的还要苍老，瘦削的脸上布满皱纹，但眼睛依然锐利。
“博士，陆教授他—“
“我知道，我知道。“莫里森摆摆手，“那群穿黑西装的混蛋。'星环会'的走狗。“
“星环会？“
莫里森驱动轮椅靠近，声音压得极低：“一个延续千年的秘密组织，他们自称是'守望者'，负责确保人类不会发现月球的真相。“
祁明从行李箱中取出黑石板：“陆教授说您能解读这个。“
莫里森看到石板时，眼中闪过异样的光彩。他急切地伸手接过，动作突然变得不像个虚弱的老人。“啊，终于...林只给我看过照片。“
博士将石板放在一个特制的平台上，启动周围的环形装置。数十束不同频率的光线同时照射在石板上。
“真正的钥匙不是月光，“莫里森解释道，“而是月光中包含的宇宙射线调制信号。月球实际上是个巨大的信号发射器。“
石板在多重光束照射下完全透明了，展现出比祁明之前所见更加详细的星图。整个太阳系的历史如画卷般展开，而土星环的变化与地球文明发展的关联更加清晰可见。
“看这里，“莫里森指着一段剧烈波动，“公元前11500年左右，土星环几乎解体。同一时期—“
“亚特兰蒂斯沉没的传说。“祁明接话道。
“不仅如此。“莫里森调出另一个界面，“这是太阳系外围的引力波动记录。每次土星环异常前，都有来自太阳系外的引力扰动。“
祁明突然明白了：“土星环是个屏障...阻挡来自太阳系外的某种东西？“
莫里森正要回答，实验室的警报突然响起。监控屏幕显示多个热源正在快速接近建筑。
“他们找到我们了！“莫里森脸色大变，“祁明，听我说，星环会只是傀儡，真正的控制者是—“
玻璃破碎的声音打断了他。莫里森迅速按下轮椅扶手上的一个按钮，实验室地板滑开，露出一个暗道。
“下去！一直走到尽头！“莫里森将一个数据芯片塞给祁明，“去找艾琳娜·沃克，她知道苏美尔王表的秘密！“
“您呢？“
“我早就该在二十年前的车祸中死了。“莫里森露出决绝的表情，“林保护了我这么久，现在轮到我了。“
祁明刚钻进暗道，就听见上方传来一声爆炸。暗道自动关闭，将他隔绝在黑暗之中。他打开手机照明，沿着狭窄的通道前进，耳边回荡着莫里森最后的话：
“记住，祁明，月球不是监视器...它是警报器！“
当祁明终于从下水道系统爬出，重见天日时，远处实验室的方向已是一片火光。他握紧莫里森给的数据芯片，想起星图上正在发生的土星环变化。
时间不多了。
手机震动起来，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祁博士，我是艾琳娜·沃克。莫里森安排了我们的会面。别回实验室，别联系任何人。明天中午，自然历史博物馆，恐龙展厅。小心月相。——EW“
祁明抬头望向夜空，一弯新月正被乌云逐渐遮蔽。他不知道艾琳娜·沃克是谁，但她显然知道关于月相的警告意味着什么。
黑石板在他的背包中隐隐发热，仿佛在回应月光的召唤。祁明深吸一口气，融入日内瓦深夜的街道中。他不再是那个单纯的天体物理学家了——现在，他是人类文明秘密的守护者，一个逃亡中的先知。
土星环正在变化，而月球在发出警告。人类历史上最大的转折点即将到来，而他，祁明，可能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
日内瓦自然历史博物馆的恐龙展厅挤满了小学生。祁明压低鸭舌帽，假装对一副暴龙骨架感兴趣，眼睛却不断扫视四周。莫里森博士安排的会面时间已过了十五分钟，那位艾琳娜·沃克仍未出现。
“你对兽脚类的兴趣是伪装，对吗，祁博士？“
轻柔的女声从身后传来，带着淡淡的英国口音。祁明转身，看见一位戴着圆形眼镜的红发女子正仰头观察同一副骨架。她穿着博物馆工作人员的制服，胸前名牌写着“实习生-玛莎“。
“沃克博士？“祁明低声问。
女子不动声色地点头，指向展厅角落的紧急出口。“跟我来，别回头看。有两个穿黑西装的人在二楼走廊监视。“
祁明跟着她穿过出口，进入一条工作人员通道。艾琳娜·沃克的步伐突然变得敏捷而果断，与刚才温吞的实习生形象判若两人。
“莫里森还好吗？“她问，声音紧绷。
“实验室被袭击了，我逃出来时已经起火。“
艾琳娜的下巴线条绷紧了。“我就知道...他们最近动作越来越频繁。“她推开一扇标着“档案室-禁止入内“的铁门，“进来吧，这里暂时安全。“
档案室堆满了考古发掘报告和文物复制品。艾琳娜锁上门，从书桌抽屉取出一个反监听设备打开，然后才转向祁明。
“让我看看那块石板。“
祁明犹豫了一下，还是从背包里取出黑石板。艾琳娜看到它时，呼吸明显加快。她戴上白手套，小心地接过石板，放在桌上预先准备好的一个金属支架上。
“你知道这是什么？“祁明问。
“比你知道的多一些。“艾琳娜打开一盏特殊频段的紫外线灯照射石板，“莫里森和我父亲研究了三十年。这是'守望者'的记录装置之一。“
石板在紫外线下浮现出细密的纹路，组成一个复杂的符号——一个圆环环绕着七颗星星。
“星环会的标志。“艾琳娜的声音变得冰冷，“一个延续六千年的秘密组织，从苏美尔时代就开始控制关于月球真相的知识。“
她走向一个保险柜，输入密码，取出一块用塑料膜密封的古老泥板。“这是我从伊拉克尼普尔遗址偷带出来的。上面记载了最早的'守望星空之环'祭司团体。“
祁明凑近观察泥板上的楔形文字。虽然不懂内容，但其中一个反复出现的符号与黑石板上的星环标志惊人地相似。
“他们记录了什么？“
“根据我的翻译，“艾琳娜指向其中一段文字，“'当土星之环颤动，月神之眼将开启，守望者需引导众生度过黑暗'。这与你发现的土星环-月球关联完全吻合。“
祁明感到一阵寒意。“所以星环会知道月球是某种...监控装置？“
“不仅如此。“艾琳娜调暗灯光，打开投影仪，显示出一系列现代照片，“他们一直在控制人类对月球的探索。“
照片显示各国航天机构的高层人员，每个人手腕上或领带夹上都隐约可见星环标志。最令人震惊的是一张NASA内部会议照片，墙上挂着的月相图右下角赫然印着那个七星星环。
“我父亲曾是欧洲航天局首席工程师，也是星环会成员。“艾琳娜的声音变得低沉，“三年前他发现组织在秘密筹备一个叫'新月计划'的项目，当他试图调查时...“
她没说完，但祁明明白了。“所以莫里森博士才让我找你。“
艾琳娜点点头，调出另一组数据。“过去六个月，全球突然加速了月球探索计划。美国'阿尔忒弥斯3号'、中国'嫦娥7号'、俄罗斯'月球-28'，甚至印度和日本的探月计划，全部提前了发射时间表。“
“这不可能是巧合。“祁明翻看着数据。
“当然不是。“艾琳娜指向日历，“所有这些任务都计划在同一个时间窗口到达月球——下个月的朔月期。“
祁明猛地抬头。“就是月球背面全息投影出现的时候。“
“而这次朔月，“艾琳娜调出黑石板的数据，“正好对应土星环一次预测中的剧烈波动。星环会在准备激活月球的某个功能。“
档案室突然陷入黑暗。警报声在远处响起。
“他们找到我们了。“艾琳娜迅速关闭投影，将泥板塞入特制容器，“跟我来，我知道另一条路。“
她推开档案柜后的暗门，露出一个狭窄的维修通道。两人弯腰钻入，在漆黑中摸索前行。祁明听到上方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和无线电通讯声。
“他们怎么找到这里的？“祁明低声问。
“黑石板。“艾琳娜喘息着回答，“星环会一定有办法追踪它的信号。“
通道尽头是一段向下的铁梯。两人下到博物馆的地下室，穿过迷宫般的管道系统，最终从一个检修井盖钻出，来到博物馆后方的植物园。
艾琳娜拉着祁明躲进茂密的灌木丛中。“听好，星环会不是铁板一块。我父亲发现组织内部对'新月计划'有分歧。一部分人认为应该公开真相，另一部分坚持继续控制。“
“陆教授和莫里森博士属于哪一派？“
“改革派，所以被清除了。“艾琳娜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现在只剩我们了。“
远处传来警笛声。艾琳娜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型数据驱动器塞给祁明。“这是我父亲留下的所有研究资料，包括星环会的部分成员名单和'新月计划'的技术细节。“
“你不跟我一起走？“
“分开行动更安全。“艾琳娜指向植物园后门，“出去后右转两个街区有个汽车租赁点，用这个假护照。“她递给祁明一本证件，“去挪威特罗姆瑟，极光观测站有我父亲的老同事，他会帮你。“
“那你呢？“
“我需要留下来调查一件事。“艾琳娜的表情变得坚定，“星环会在朔月期计划激活的装置...我认为它与苏美尔王表中提到的'天命之室'有关。“
祁明想起月球背面的全息投影。“那些王表上的超长统治时期...“
“不是神话。“艾琳娜点头，“根据我父亲的研究，那是上一次'天命之室'激活后产生的时空异常。星环会的真正目的是—“
一声枪响打断了她的话。子弹击中了旁边的树干，木屑飞溅。
“跑！“艾琳娜推了祁明一把，“记住，特罗姆瑟！找奥拉夫教授！“
祁明被迫转身冲向植物园后门。在翻越栅栏前的最后一刻，他回头看见三个黑衣人围住了艾琳娜。令他惊讶的是，艾琳娜举起双手，手腕上露出一个精致的星环纹身——与那些追杀他们的人一模一样。
“原来如此...“祁明的心沉了下去。艾琳娜·沃克也是星环会成员，很可能是故意暴露引开追兵。
他咬牙翻过栅栏，落入小巷。背包里的黑石板突然变得滚烫，隔着布料灼烧着他的背部。祁明知道，这是月球在发出警告——星环会的“新月计划“正在启动，而时间所剩无几。
特罗姆瑟的极光观测站或许有答案，但首先，他必须活着离开日内瓦。祁明压低帽檐，混入午后的城市人流中，黑石板在他背包里持续散发着不祥的热度，仿佛一颗即将引爆的定时炸弹。
挪威特罗姆瑟的极光在夜空中流转，绿色光幕笼罩着雪原上的球形观测站。祁明蜷缩在零下二十度的金属走廊里，看着呼出的白气在观察窗上结霜。三天前，当他带着溃烂的冻伤抵达这里时，奥拉夫教授只说了一句话：
“你来得太晚了，孩子。“
此刻，这位满脸白须的挪威天体生物学家正将黑石板安装在观测站的量子干涉仪上。仪器外接的十六个射电望远镜全部对准月球方向，极光在镜面上折射出诡异的光谱。
“知道为什么选择这里吗？“奥拉夫调试着设备，冻僵的手指依然灵活，“极光本质上是太阳风与地球磁场的能量纠缠，而这种纠缠态...“他敲了敲黑石板，“正是打开基因锁的钥匙。“
祁明看着干涉仪屏幕上的数据流：“您相信林教授说的？关于人类起源...“
奥拉夫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暗红的血点溅在雪白的实验服上。他毫不在意地用袖子抹了抹：“我得了月球尘肺，二十年前在阿波罗14号样本库工作时感染的。“他拉开衣领，露出颈部蔓延的银色纹路，“知道这是什么吗？月球尘埃里的纳米机器人在改写我的DNA。“
祁明后背发凉。那些银色纹路的图案，正是星环会的标志变体。
“开始吧。“奥拉夫按下启动键。量子干涉仪发出低频嗡鸣，极光突然变得异常明亮，在黑石板表面投射出复杂的光纹。
观测站的灯光全部熄灭，全息投影从石板中心升腾而起。祁明看到了令灵魂震颤的景象——
十万年前的地球轨道，三艘金字塔形的银色飞船正在组装月球。它们并非从外部拼接，而是像培育珍珠般在预定轨道“生长“出月球外壳。更小的飞行器往返于地月之间，向原始智人部落播撒发光的尘埃。
“这就是《苏美尔王表》记载的'诸神降临'。“奥拉夫的声音带着宗教般的敬畏，“那些所谓统治数万年的君王，其实是基因改造程序的名字。“
全息影像切换至月球内部：蜂巢状结构的实验室里，无数半透明培养舱漂浮着，每个舱体内都是不同阶段的人类胚胎。一组发光的楔形文字标注闪过，祁明认出其中几个符号曾在林教授的笔记里出现过。
“他们在调整我们的端粒酶编码。“奥拉夫调出实时基因图谱，“现代人类的23对染色体中，有7对包含非自然重组痕迹。那些超长的君王统治时期，其实是基因锁稳定测试周期。“
祁明突然明白了一切：“土星环波动...是在检测基因锁的解锁进度？“
“更准确地说，是某种宇宙级别的认证考试。“奥拉夫调出黑石板数据，“每当人类通过特定文明阈值，屏障外的观察者就会触发土星环震动，就像...“他寻找着合适的比喻，“就像学生敲打鱼缸时，金鲤会产生条件反射。“
观测站突然剧烈震动，警报声炸响。奥拉夫看向监控屏幕——十二架黑色直升机正在穿透极光幕，机身上的星环标志清晰可见。
“他们来了。“奥拉夫平静地取出脑组织保存仪，“孩子，你必须看完最后一段记录。“
他扯开实验服，露出胸腔上嵌入的银色装置。随着装置的启动，黑石板投射出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影像：
月球核心悬浮着一个正十二面晶体，每个面都映射着不同时期的人类文明。当镜头拉近，祁明看到公元前3000年的苏美尔城邦里，戴着星环项链的祭司正在向民众展示月相图；中世纪修道院的地下室中，僧侣用秘银笔抄写基因图谱；直到现代，林教授在实验室擦拭黑石板的场景一闪而过。
“文明监测系统。“祁明浑身战栗，“所有突破性发现都是被预设的...“
奥拉夫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星环会的新月计划不是要激活系统，而是要重置它！他们发现这次土星环波动不同以往，屏障外的存在即将突破防线，所以决定格式化人类文明重新开始！“
直升机旋翼的轰鸣已逼近屋顶。奥拉夫将注射器扎进自己心脏，淡蓝色液体瞬间流遍全身：“记住，第七对染色体里的朊病毒编码是最后的防火墙，但需要...“他的瞳孔突然扩散，身体迅速结晶化，变成一尊冰雕。
祁明抱起黑石板冲向紧急通道。身后传来爆炸声，气浪将他掀飞在雪地里。他挣扎着爬起，发现怀中的黑石板正在融化，银色液体渗入他的皮肤。
极光幕顶端，土星环的投影突然清晰可见——那道横亘天际的光环正在解体，露出后方无数闪烁的红色光点。祁明手腕上的星环纹身灼痛起来，海量信息直接涌入大脑：
他看到十万年前远古议会投票决定播种人类的瞬间；
看到林教授在月球背面发现基因培养舱的惊骇表情；
最后，看到二十四小时后，完全解体的土星环后方，某种超越三维结构的存在正伸出认知触须。
祁明跪在雪地里，黑石板已完全融入他的身体。他明白了奥拉夫未说完的话——人类不是被创造的火种，而是被设计的防盗锁。现在，宇宙的主人回来了，而锁孔里的锈迹正在剥落。
极光转为血红色，祁明对着腕表按下莫里森博士教他的紧急频段。他知道这会把坐标暴露给星环会，但人类需要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
是作为文明的守墓人死去，还是作为新生的叛逆者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