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上六万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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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盆冷水

我的第一要务,始终是把大伙儿带出去,活着带回来。

我们可以预料到的是,未来的环球飞行途中会遭遇恶劣的天气,会经历跨昼夜飞行的航段,会遇到需要极限飞行的情况,还会有非常规的起飞和降落、大坡度的盘旋、极速的俯冲和拉升,等等。

我们航校生活的最后也是最危险的课程,便是极限飞行、应对复杂气象的训练和夜航训练。

《空中浩劫》告诉我,在遭遇恶劣天气的时候,40%的飞机都难逃厄运。天有不测风云,浓积云、积雨云、雨、雪、雷电、雷暴、强气流等“空中杀手”,一旦遇到了,飞行员必须拥有特情飞行和极限飞行的技能和心理抗压能力。

那是一段没日没夜的日子。白天做极限飞行训练,大坡度盘旋、急速跃升或俯冲,在极限处再拉升。这些在平时看来似乎是飞行特技表演的动作,实际上我们也必须掌握。

而晚上的夜航训练,在一定程度上我们成了盲人摸象。飞机之外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我们失去了所有的参照物。对地平线的感知,以及方向感、基础感官,这些全都是不准确的。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只能够完全相信仪表,紧盯着所有的仪表盘,保持好飞行高度、速度、姿态。

在第一次没有教官在旁边,顺利完成单飞之后,我就像修炼者度了个劫;一下子在心态上就蜕变了,觉得自个儿可以马上去机库提一架飞机上路了。

我还在兴头上,龚校长把我们俩领到停机坪,所有的教官和一些“同学”各端着一盆水列队站在那儿。

我刚卸下的紧张劲儿,马上又提了上来,在心里发问,这阵势是要干吗?

“组织大家洗飞机?”我在心里嘀咕着。也有可能,这些天飞机把我们折腾得够呛,我们把飞机也折腾得不轻。那可是我们的生命伙伴啊,是得给洗得干干净净的。

正想着,一盆冷水朝我兜头而来。我还没反应过来招架,无数盆水都朝着我泼洒了过来。“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干吗?”人生三问,我完全蒙了。

从头到脚,瞬间我就被浇了个透心凉。北国秋天的冷水,真的是刺骨凉。我抹了把脸,捋了捋湿透的头发,看着大伙儿;大伙儿也笑哈哈地看着我,齐声说:“恭喜成功单飞。”

“这是我们航校传统的庆祝单飞成功的仪式。”龚校长说,“泼水的意义,不是庆祝学员以后可以单飞了,而是要给你浇一盆冷水,告诉你要冷静下来。希望你以后的每一次飞行,都要像第一次飞一样沉着、冷静、谨慎、小心。”

“谢谢,谢谢!真是一份十分特别的礼物。”我也哈哈笑着,聆听着教官的嘱咐。

由夏入秋,我们的飞行训练课程也几近完成。

这几个月在飞龙航校里,我和梁红俩人学会了夜航、应对复杂天气,驾驶单发陆地、多发陆地、活塞式发动机、固定翼飞机,根据仪表飞行等多种技能;经过没时没点儿的训练,我们也终于提前集齐了700个小时的飞行经验。

“才5个月,这事儿说起来有点儿随便,又有点儿不可思议。您二位是咱们航校有史以来——也可能是中国航空史上,最快完成学习和训练,拿到运-12飞行执照的学员。恭喜张昕宇,恭喜梁红,恭喜二位。”

在航校的校长龚全对我们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梁红和我紧绷了五个多月的神经突然间就松弛了下来,我们不约而同地呼了口气,微笑着看向彼此。

“咱们毕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