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祭坛杀阵·莫影剑斩(一)
那滩血，在萨保铺子昏黄跳动的油灯下，像一块刚从活物上剜下来的、黏稠发暗的内脏。腥气浓得呛人，死死糊在秦朗的喉咙口，带着新鲜血液特有的、令人作呕的温热感。
刚离开不久！
秦朗的瞳孔缩成了针尖，全身肌肉瞬间绷紧如铁弓弦。他像一头被激怒的豹子，猛地矮身，指尖闪电般探入血泊边缘——尚未完全凝固！温热粘稠的触感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过指腹。目光如刀，瞬间刮过整个逼仄空间：毡毯被拖拽的凌乱痕迹，角落阴影里几滴飞溅的血点，还有……一道极其细微、带着湿泥的拖痕，指向铺子后面那道通往更深黑暗的厚重门帘！
“谁？！”一声暴喝如同惊雷炸响在死寂的铺子里，秦朗的身影已化作一道灰影，裹挟着刺骨的杀意，猛地撞向那道门帘！
帘子被狂暴的气流掀起，后面并非他预想中的后室或地窖入口，而是一条倾斜向下、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甬道！一股更加浓烈、混杂着土腥、霉烂和新鲜血腥的阴风，如同地肺的叹息，扑面而来。甬道壁上，几盏嵌在石缝里的油灯灯苗被劲风带得疯狂摇曳，将拖拽的痕迹和零星滴落的暗红血点映得鬼影幢幢。
裴姝！还有那个身份诡秘的萨保！被拖下去了！
秦朗没有丝毫犹豫，合身扑入甬道。脚下湿滑冰冷，是常年不见天日的苔藓。他几乎是贴着墙壁向下疾掠，速度提升到极致，每一步都踏在死亡的边缘。甬道幽深曲折，仿佛通往地狱的肠子，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在前方张着巨口。血腥味如同引路的恶鬼，越来越浓，越来越近！
突然，前方豁然开朗！
阴冷潮湿的空气陡然变得空旷死寂，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的压迫感。微弱的光源来自高处，透过一个巨大的、不规则的天然孔洞，惨淡的月光如同冰冷的瀑布倾泻而下，照亮了眼前这片深藏于鬼市地底、令人头皮炸裂的奇景——
一座庞大而诡异的祭坛！
祭坛依着地底巨大的天然岩穴而建，呈三层圆台堆叠。最底下一层，散乱堆砌着无数惨白的兽骨，在月光下泛着幽幽磷光。中间一层，密密麻麻插满了锈迹斑斑、样式古拙的青铜戈戟，像一片沉寂了千年的金属荆棘林，散发着冰冷的杀伐之气。而最高一层，也是最核心的祭台，却是一片令人窒息的空旷。唯有中心位置，矗立着一座由九块巨大、颜色各异的异形青石组成的石阵。青石表面刻满了扭曲蠕动的符箓，在月光下仿佛活物般缓缓流动，透着一股邪异到极点的气息。
整个祭坛区域，弥漫着一股浓烈的、令人作呕的混合气味——陈腐的骨灰、锈蚀的青铜、冰冷的石气，还有……一股若有若无、却直钻脑髓的甜腻异香，正是铜匣里那张“画皮”所散发的气味！
萨保庞大如肉山的身躯，此刻如同一摊烂泥，被随意丢弃在祭坛第二层那片冰冷的青铜戈戟丛边缘。他的惨白面具歪在一旁，露出半张布满诡异青紫色纹路、双目圆睁、凝固着极致恐惧和难以置信神情的胖脸。一道深可见骨的致命伤斜贯脖颈，几乎将他硕大的头颅与身体分离，暗红的血液还在汩汩涌出，浸染着身下冰冷的地面和锈蚀的青铜。
而裴姝！
秦朗的心脏几乎要冲破胸膛！
裴姝被拖到了祭坛最高层，就在那座邪异石阵的中心！一个全身裹在漆黑劲装、脸上覆盖着毫无五官的惨白面具的身影（与萨保面具如出一辙，却更显森然），正将昏迷不醒的她如同祭品般，粗暴地按在冰冷的祭台地面上。另一只戴着黑色皮套的手，高高举起一把造型奇诡、刃口泛着幽蓝光泽的短匕，对准了裴姝苍白纤细的脖颈！
“住手！”秦朗的怒吼如同受伤的狂狮，在空旷的祭坛空间轰然炸响！他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不顾一切地冲向祭坛最高层！
然而，就在他脚步踏上祭坛第一层白骨阶梯的瞬间——
“嗡……”
一声低沉悠长、仿佛来自九幽地底的嗡鸣，毫无征兆地响起！整个祭坛区域的地面、石壁、甚至空气，都随之产生了一种诡异的共振！
最高祭台上，那九块异形青石表面的符箓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幽光！光芒流转，彼此勾连，瞬间在祭台中心形成了一个复杂玄奥、散发着恐怖能量波动的巨大光阵！将裴姝和那持匕的黑衣人一同笼罩在内！
紧接着，异变陡生！
祭坛周围那些原本死寂的青铜戈戟，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操控，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摩擦声，竟然齐齐自行调转方向，闪烁着冰冷锈光的戟尖，瞬间锁定了闯入者秦朗！更恐怖的是，地面那些散乱堆积的白骨，在幽光符阵的牵引下，竟诡异地自行组合、拼接，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咔嚓”声，化作数具摇摇晃晃、手持骨刃的白骨傀儡，空洞的眼窝燃烧着幽绿的磷火，无声地朝着秦朗包抄而来！
奇门杀阵！以祭坛为基，以邪符为引，调动死物，化为绝域！
秦朗瞬间陷入绝境！前有杀气森森的青铜戈戟林，后有白骨傀儡围堵，更要命的是，那祭坛最高层的光阵如同一个巨大的囚笼，隔绝了他救援裴姝的唯一路径！那黑衣人高举的幽蓝匕首，距离裴姝的咽喉，已不足半尺！
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秦朗的心脏！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巽位生门，震宫破煞！疾！”
一声清越冷冽的叱喝，如同九天鹤唳，陡然撕裂了祭坛中沉闷的杀机！
一道快得几乎超越视觉捕捉极限的青色身影，如同凭空出现的幽灵，从祭坛侧面一处月光无法照到的、最深邃的阴影中激射而出！那身影飘逸如风，却带着斩断一切的决绝锋芒！
来人身法快得不可思议，仿佛无视了空间的阻隔。他并非直冲祭坛，而是在冲出的瞬间，脚尖精准无比地点在祭坛第二层边缘一根斜指上方的青铜戟杆上！那戟杆被踩得微微一沉，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却成了他借力的支点。借着这微末之力，青色身影骤然拔高，如同挣脱了大地束缚的青烟，竟在不可能的角度凌空折转，直扑最高祭台上那幽光流转的符阵！
人在空中，一道清冷的剑光已然出鞘！
那剑光并不煊赫夺目，反而凝练得如同实质的秋水，在惨淡的月光下划出一道羚羊挂角般无迹可寻的弧线，精准无比地刺向光阵流转轨迹上一个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能量节点——那正是“巽位生门”所在！同时，他左手屈指连弹，数道细如牛毛、带着破空锐啸的银芒脱手而出，如同长了眼睛般射向光阵外围几处符箓幽光最盛、也是能量流转最关键的“震宫”方位！
“嗤——啵！啵！啵！”
剑尖刺中能量节点的瞬间，发出一声如同滚油泼雪的刺耳声响！紧接着，那几道射中震宫方位的银芒同时爆开，发出沉闷的碎裂声！
整个笼罩祭台、坚不可摧的幽光符阵，如同被瞬间抽去了筋骨支撑的巨大琉璃罩，猛地剧烈一颤！流转的符文骤然扭曲、紊乱、黯淡！那坚不可摧的能量壁垒，竟在青影这神来一笔的精准打击下，硬生生被撕开了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极不稳定的缝隙！
时机稍纵即逝！
青影没有丝毫停顿，剑光护体，整个人如同融入剑光的一道青色闪电，顺着那强行撕开的缝隙，悍然冲入了符阵内部！目标直指那即将落下的幽蓝匕首！
黑衣人显然没料到杀阵竟会被人以如此匪夷所思的方式瞬间突破！他面具后的眼中闪过一丝惊骇，刺向裴姝的动作不由得一滞！
就是这一滞！
“叮——！”
一声清脆到极致、带着金属剧烈震颤的锐鸣响彻祭坛！
青影的剑尖，如同毒龙出洞，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点在了那柄幽蓝匕首的刃脊之上！一股沛然莫御的螺旋劲力透过剑尖猛然爆发！
黑衣人只觉得一股冰冷狂暴的力量如同钢针般透匕而入，瞬间撕裂了他握匕手臂的经脉！剧痛之下，他闷哼一声，五指不由自主地松开，那柄淬着剧毒、泛着幽蓝光泽的致命匕首脱手飞出，“当啷”一声掉落在冰冷的祭台石面上！
直到此刻，那青色身影才如一片落叶般，悄无声息地落在祭台之上，挡在了昏迷的裴姝身前。青衫磊落，身形挺拔如松。脸上同样覆着一张面具，却非萨保那种惨白瘆人，而是泛着温润青玉光泽的昆仑奴面，只露出一双深邃如寒潭、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的眼睛。他手中那柄长剑，剑身狭长，隐有云纹流转，剑尖斜指地面，无声地散发着森然剑气。
莫影！
秦朗心中瞬间闪过这个名字！这鬼魅般的身手，这精准破阵的奇门造诣，这玉石面具……只有太平公主身边那个如同影子般神秘莫测的顶级护卫——莫影！
莫影的出现，如同给秦朗注入了一剂强心针！他瞬间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白骨傀儡的骨刃已近在咫尺，青铜戈戟林也发出令人心悸的嗡鸣！
“喝！”秦朗舌绽春雷，全身力量轰然爆发！他没有选择后退，反而迎着最近一具白骨傀儡的骨刃，猛地一个矮身旋进！险之又险地避开劈砍的骨刃，同时铁肘如同攻城锤般狠狠砸在傀儡脆弱的脊椎骨连接处！
“咔嚓！”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响起！白骨傀儡上半身应声而碎，散落一地！
借着这一撞之力，秦朗身形如陀螺般疾旋，右脚灌注千钧之力，如同钢鞭横扫！重重踹在另一具扑来的白骨傀儡膝关节上！那傀儡腿骨瞬间断裂，失去平衡向前扑倒！
秦朗毫不停留，脚尖一点散落的白骨，身体如同炮弹般射向那片杀机森森的青铜戈戟林！他并非硬闯，目光如电，瞬间锁定了戈戟林因莫影破阵、能量紊乱而出现的一处极其短暂、相对稀疏的间隙！
缩身！侧滑！翻滚！
动作一气呵成，快得只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冰冷的戟刃擦着他的头皮、肩胛、腰侧呼啸而过，带起的劲风刮得皮肤生疼！但他硬生生从这片死亡荆棘林中挤了过去！虽然衣袍被撕裂数道口子，留下浅浅血痕，却成功闯过了祭坛第一层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