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空白剧本的编剧
小巷里凝固的空气随着路鸣泽的消失而重新流动，但留下的却是更加沉重和诡异的沉默。
路明非低头看着手中那本空白的墨蓝色笔记本和冰冷的钢笔，指尖传来的寒意仿佛能冻结骨髓。
酒德麻衣站在一旁，绝美的脸上表情变幻不定，震惊、茫然、还有一丝被“转手”的荒谬感。老板的指令是绝对的，但让她以后听命于这个……几个小时前还在KFC被自己砸进怀里、昨天还被叫做“衰仔”的路明非？这感觉比刚才摔的那一跤还要魔幻。
“咳，”酒德麻衣清了清嗓子，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脸上挤出一个极其勉强的、带着点尴尬的笑容，“那个……小白兔啊……啊不是，明非弟弟……”她发现自己连称呼都混乱了，“姐姐我突然想起来还有点急事，那个……老板交代的事情也办完了，我就先走了哈！”
话音未落，她转身就想开溜。高跟鞋刚抬起，路明非冰冷的声音就在身后响起：
“站住。”
酒德麻衣的身体瞬间僵住，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缠住。她缓缓转过身，脸上那点勉强的笑容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顶级忍者被冒犯时的危险警惕。她微微眯起那双勾魂摄魄的眸子，红唇紧抿，声音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喂，小子。老板的话我听到了，但不代表你可以随便使唤姐姐我。姐姐我的身价和脾气，可不是你能承受得起的。别以为看了几部学习资料就……”她故意拖长了语调，带着点威胁和戏谑。
路明非猛地抬起头，脸上还残留着对未知的惊悸，但眼神却像被点燃的寒冰，锐利得刺人。他用力揉了揉脸，语气带着无奈和一丝恼火，“你到底在想什么？！我是那种人吗？！”
酒德麻衣冷哼一声，双臂环抱，将她傲人的曲线衬托得更加惊人，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是不是你自己心里清楚。要不要姐姐把你电脑里那些加密文件夹的名字一个个报出来？啧啧，虽然品味统一了点，但资源质量倒是不错嘛……都是些肤白貌美的大长腿御姐……”她嘴角勾起一抹促狭的弧度。
“停！打住！我错了！麻衣姐！求你闭嘴！”路明非瞬间破功，脸皮涨得通红，连忙举起双手做投降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这女人太可怕了！她到底知道多少？！
看着路明非这副窘迫的样子，酒德麻衣心里那点被“转手”的郁闷才稍微散去一点。她挑了挑眉：“说吧，到底什么事？姐姐我可是很忙的。”
路明非深吸一口气，压下被揭老底的羞耻感和对未来的恐惧，眼神重新变得认真：“我想让你帮我确认一下，我现在……到底到了什么程度？”他握了握拳，感受着体内奔涌的、与过去截然不同的力量感。
昨天暴打赵孟华时那种冰冷的杀意和力量，诺诺拥抱时体内龙血的躁动，还有刚才面对路鸣泽时那强行压下的、想要撕碎一切的暴戾……他需要知道，自己这副躯壳里，究竟觉醒、或者说，释放出了什么怪物。
酒德麻衣眼中精光一闪。试探？这正是老板之前交代的任务之一！
“哦？想知道自己的斤两？”酒德麻衣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具侵略性的、如同发现猎物的笑容，“简单！”
话音未落，她毫无征兆地动了！
速度快得只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那条穿着昂贵丝袜、线条完美的右腿如同一条黑色的毒鞭，撕裂空气，带着凌厉的破风声，狠辣无比地扫向路明非的腰侧！这一脚若是踢实了，足以让普通人瞬间丧失战斗力！
路明非瞳孔微缩，但身体反应比思维更快他没有选择硬抗，而是沉腰侧身，左臂闪电般屈起格挡！
“嘭！”一声闷响。
路明非感觉手臂传来一股巨大的冲击力，震得他手臂发麻，身体不由自主地晃了一下。但他稳稳地接住了，脚下甚至没有后退半步！
酒德麻衣眼中闪过一丝真正的惊讶，但攻击毫不停歇。扫腿被挡的瞬间，她借力旋身，右手并指如刀，带着切割空气的锐啸，快如闪电般劈向路明非的颈侧，角度刁钻，力道迅猛！
路明非刚刚稳住身形，面对这致命的手刀，他几乎是本能地抬起右手，五指张开，精准地架住了酒德麻衣的手腕，强大的力量碰撞，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酒德麻衣手腕被抓住，眼中厉色更盛，她左手如毒蛇吐信，直取路明非的咽喉，路明非反应极快，左手立刻伸出，再次精准地扣住了她的左手腕。
电光火石之间，两人双手互相钳制，形成角力之势。
酒德麻衣被路明非展现出的力量和反应速度彻底惊到了，这绝不是过去那个废柴小白兔！她眼中闪过一丝羞恼，身体猛地一沉，重心下压，同时右膝如同攻城锤般，带着毫不掩饰的狠毒，狠狠顶向路明非两腿之间！
“靠！要不要这么狠？！”路明非吓得魂飞魄散，破口大骂！这女人是真想废了他啊！千钧一发之际，他只能猛地松开钳制酒德麻衣的双手，身体狼狈地向后急退
酒德麻衣趁机脱身，向后轻盈一跃，拉开了距离。她看着路明非那副心有余悸的样子，红唇勾起一抹得逞的冷笑：“反应不错嘛，小弟弟。不过……热身结束。”
她站定，脸上的轻佻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肃穆和专注。她微微闭上眼，随即睁开，那双美丽的眸子里仿佛有幽深的漩涡在旋转。一段古老、晦涩、充满威严与力量感的音节，从她红唇中清晰而快速地吟诵出来！
言灵•冥照！
随着最后一个音节落下，酒德麻衣的身影如同被橡皮擦抹去一般，瞬间消失在路明非的视线中！连带着她身上的气息、温度，都仿佛融入了周围的环境，彻底隐匿无踪，小巷里只剩下路明非一人，以及午后微弱的阳光。
然而，就在酒德麻衣开始吟诵龙文的那一瞬间，一段与之相同、却又隐隐呼应、仿佛更高位阶、更复杂玄奥的龙文，如同本能般，直接烙印在路明非的脑海深处！
他没有任何思考的时间，几乎是下意识地，嘴唇微动，将那脑海中的龙文清晰地复述了出来！
嗡——
一股无形的、远比酒德麻衣施展时更庞大、更凝练、更幽深的领域瞬间张开！以路明非为中心，半径远超酒德麻衣冥照范围的区域，光线、气息、甚至空间本身都发生了微妙的扭曲，路明非的身影，也如同镜花水月般，瞬间消失在原地。
刚刚融入阴影、正准备寻找最佳攻击角度的酒德麻衣，猛地僵住了。
她惊骇地发现，自己并没有如预料般处于主动的隐匿状态，她仍然处于“冥照”的领域效果之内，但……这个领域，比她自己的强大、稳固了何止两倍？！那浓厚如同实质般元素流，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威压，让她感觉自己像被困在琥珀里的飞虫。
更让她毛骨悚然的是，这个庞大冥照领域的核心……是路明非！他不仅瞬间使用了和自己一样的言灵，而且释放出来的效果，远超自己！
这怎么可能？！
酒德麻衣心中掀起滔天巨浪。她立刻解除了自己的“冥照”，身影在路明非消失位置不远处重新显现。但她随即发现，自己解除言灵后，却依然处于那片庞大幽暗领域的边缘，路明非的“冥照”并未消失。
“解……解除它！”酒德麻衣的声音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朝着路明非消失的方向喊道。
随着她的话音，那股笼罩四周的强大幽暗力量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光线恢复，小巷重现。路明非的身影也缓缓显现出来，他站在原地，脸上带着一丝茫然和惊异，似乎也对自己刚才做了什么感到不可思议。
酒德麻衣死死地盯着路明非，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震惊，有难以置信，还有一丝……深藏的恐惧。她沉默了几秒钟，才用一种极其凝重的语气，一字一顿地说道：
“你的言灵……根本就不是‘冥照’，对吧？”
路明非愣了一下，茫然地摇头，“我……我不知道。刚才你念的时候，那段龙文就自己出现在我脑子里了，我就跟着念了……”他确实不清楚，那种感觉就像是身体的本能。
酒德麻衣没有废话，她迅速拿出手机，调出一段经过特殊加密处理的音频文件，按下了播放键。
言灵•无尘之地。
就在这龙文响起的瞬间，路明非的脑海再次被触动。一段新的、与之对应的、更高阶的龙文瞬间生成，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再次开口，将脑中的龙文复诵出来。
呼——！
以路明非为中心，一股强大到令人窒息的排斥力场瞬间爆发，如同无形的风暴，小巷里散落的垃圾袋、碎纸屑、灰尘、甚至是墙角的苔藓，都在一瞬间被这股狂暴的力量狠狠推开。形成一个直径数米的、绝对洁净的圆形领域！领域边缘的空气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酒德麻衣猝不及防，被这股突如其来的排斥力推得踉跄后退好几步，才勉强稳住身形，看向路明非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充满了骇然你。
路明非也怔怔地看着自己造成的效果，感受着那瞬间释放又收回的力量，心中同样震撼。
酒德麻衣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她的声音带着一种确认事实后的沉重和难以置信：
“果然……‘镜曈’，路明非，你的言灵，是‘镜曈’！”
“‘镜曈’？”路明非对这个名字感到陌生，但随即他想起了什么，“零？三无的言灵？”他记得零似乎也有复制他人言灵的能力。
“没错！”酒德麻衣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三无的言灵也是‘镜曈’。它能复制并掌握任何血统等级低于施术者的混血种的言灵！只要听过或者看到对方施展的言灵，就能瞬间理解、掌握，甚至……优化！”
她顿了顿，目光如同实质般刺向路明非，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和无法掩饰的敬畏。
“但是，路明非！三无只是‘A’级！而你……是‘S’级！这个言灵在你手里，能发挥出的威力和可能性……根本无法想象！”
小巷里，尘埃落定，只留下绝对的寂静。
路明非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感受着体内那如同深渊般潜藏的、名为“镜曈”的力量。复制、掌握、优化……任何低于自己血统的人的言灵？这几乎意味着……无限的可能！
路鸣泽给他的空白剧本……以及那潜藏在未知角落的、同样知晓未来的对手……配上这足以颠覆一切规则的“镜曈”……
路明非缓缓抬起头，目光穿过小巷的狭窄空间，仿佛穿透了遥远的距离，投向了东方——那个岛国所在的方向。他的眼神不再有面对苏晓樯时的温柔，也没有测试力量时的茫然，只剩下一种沉淀下来的、近乎孤注一掷的坚定。
他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涌入肺腑，带着城市角落特有的尘埃味道。他转向身旁依旧处于巨大震撼中的酒德麻衣。
“麻衣姐，”路明非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帮我个忙。”
酒德麻衣猛地从对“镜曈”威力的惊骇中回过神来，绝美的脸上还残留着难以置信的神色。她看着路明非，这个少年此刻的眼神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和……压力。她下意识地应道：“……什么忙？”
路明非的目光依旧锁定着东方，一字一顿地说：“在进入卡塞尔学院之前，我要去一趟日本。”
“日本？！”酒德麻衣失声惊呼，声音在寂静的小巷里显得格外刺耳。她那双勾魂摄魄的眸子瞬间睁大，充满了惊愕和不解，“你去日本做什么？那里现在……”她的话戛然而止，似乎想到了什么极其棘手的事情，秀眉紧紧蹙起。
路明非沉默了。巷子里只剩下远处模糊的城市噪音和两人之间沉重的呼吸声。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仿佛在压抑着什么汹涌的东西：“……只是想去见几个人。”
他的目光悠远而深邃，仿佛能跨越山海，清晰地“看”到那座矗立于东京湾畔的钢铁巨兽——源氏重工。在那座冰冷大厦，在那间空旷得令人窒息的巨大和室里……
一个穿着精致红白巫女服的女孩，像一尊没有灵魂的人偶，安静地坐在房间里。大厦外是繁华喧嚣的东京，是车水马龙，是万家灯火。
而她，只是抱着那些玩具，长长的睫毛低垂着，遮住了那双本该清澈如琉璃、此刻却空洞无神的眼睛。阳光透不过墙面，也无法驱不散那萦绕不去的、深入骨髓的孤独和死寂。
上杉绘梨衣。
那个被囚禁在牢笼里的、拥有灭世言灵的“月读命”。
那个……在冰冷的海底，和他拥抱的女孩。
路明非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剧烈的疼痛混合着巨大的愧疚和一种近乎宿命般的沉重感瞬间攫住了他。
那个被他亲手“送回”牢笼的女孩，那个孤独等待的身影，是他心头无法愈合的伤疤，也是他面对这扑朔迷离、危机四伏的未来时，唯一清晰想要抓住的……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