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慕容的试探
圣樱学院图书馆顶层西区，“寂静回廊”。恒温恒湿的空气凝固着旧纸张、羊皮卷与岁月尘埃混合的独特气味，光线被严格控制，只留下书架投下的、如同深渊入口般的幽深阴影。这里是知识的坟墓，此刻，更成了慕容映雪精心狩猎的围场。
她站在两排高耸书架形成的狭窄甬道尽头，深灰色学院套装衬得身形愈发冷峭，铂金色的长发随意束起，几缕碎发垂落，冰蓝色的眼眸如同淬毒的冰锥，穿透重重书影的缝隙，精准锁定阅览区靠窗的位置。
南宫栖云。他沐浴在午后彩绘玻璃窗投射下的斑驳光晕中，墨黑的短发，冷硬的侧脸，修长的手指翻动着厚重的书页。沉静专注，完美无瑕，是圣樱学院众人仰望的“冰山校草”，也是她慕容映雪眼中必须剖开的、名为“深渊”的谜团。军火库的试探、晚宴的羞辱、被迫的情报交换……每一次交锋都让她骨髓生寒，也让她对这个男人的危险有了更深的饥渴——她需要知道他的弱点，他“合作”的诚意，他那平静面具下隐藏的每一丝裂痕。
婚约是锁链，但未尝不能锻造成刺向他的匕首。在彻底掀翻这盘棋之前，她要彻底看清“对手”的底牌。
“幽灵。”衣领下的微型通讯器接收着她轻若无声的低语。
【幽灵】：在，魁首。目标（南宫栖云）周围电磁场稳定如死水，无“深渊”暗卫信号。个人终端低功耗待机，伪装完美……但魁首，这平静像暴风雨前的死寂，更像一个……张开的捕兽夹。
“无妨。”慕容映雪的声音冷冽而笃定，指尖无意识地划过面前古籍粗糙的纸页，留下浅痕，“猎物再警觉，也逃不过精心布置的陷阱。东西？”
【幽灵】：已就位！“卡地亚之泪”高仿赝品（内部嵌有纳米级被动追踪器）由“鼹鼠”成功“遗失”于旧体育馆地下B-7储物间。目标安保公司（雷诺董事）的应急响应协议已改写：警报触发后，其内部通讯将强制切换至我预设的加密频段，精准‘广播’目标（南宫栖云）的实时坐标（图书馆西区B7座）。雷诺收藏室安保系统将在警报后15秒，“巧合”开启一条通向旧体育馆的通风管道权限漏洞（45秒），系统日志会留下指向与南宫栖云在‘量子对冲’项目上有严重利益冲突的摩根家族继承人——布莱克·摩根——的擦除式痕迹。储物间内，三个‘深渊’级生物信息采集陷阱（掌纹、皮屑、声纹）已部署完毕，触发逻辑链环环相扣，一旦启动，神仙难逃！魁首，您确定要亲自见证？风险极高！
“正是要亲眼看着他掉进陷阱。”慕容映雪冰蓝色的眼底闪过一丝冰冷的锐芒，“我需要看到他面具碎裂的瞬间。让‘鼹鼠’在雷诺的安保主管‘恰巧’路过体育馆时，‘酒醉失言’泄露‘卡地亚之泪’的藏匿点。痕迹务必‘自然’。”
【幽灵】：剧本启动，倒计时开始！
慕容映雪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牢牢钉在南宫栖云身上。她要看着这个掌控“深渊”的男人，如何被一场看似与他毫无关联、却又步步紧逼的“意外”逼到墙角。是雷霆万钧的镇压？是冷酷无情的抹杀？还是……暴露出那深不可测的冰山之下，一丝可供她利用的破绽？她甚至预演了他可能的几种反应路径，每一种都在她的计算之中。
时间在绝对的寂静中流淌，每一秒都像被拉长。
突然！
“呜——呜——呜——！”
刺耳欲聋的、并非火警的尖锐警报声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碎了“寂静回廊”的安宁！警报来源：学院安保中心最高级别事件——董事雷诺的“卡地亚之泪”失窃！
慕容映雪冰蓝色的瞳孔瞬间收缩，如同捕猎前的鹰隼！她清晰地看到，远处光影中，南宫栖云翻动书页的手指，极其细微地停顿了。那停顿如此短暂，短到如同光影的错觉，却又精准地落在她期待的时间点上。随即，他仿佛只是被噪音惊扰，微微蹙眉，动作流畅地合上书本，姿态依旧从容不迫地站起身。
来了！慕容映雪的心跳微微加速，冰封的唇角几乎要勾起一丝掌控一切的冷笑。
然而，就在南宫栖云站直的瞬间——
“滋啦……目标锁定……坐标：图书馆西区……寂静回廊……B7阅览座……重复……高价值目标……南宫栖云……坐标确认……立即……”
一阵带着强烈电流干扰、断断续续却异常清晰的通讯声，如同冰冷的毒蛇，骤然从几个因警报而慌乱的学生身上泄露出来！精准的坐标！南宫栖云的名字！
唰！
整个西区阅览室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聚光灯引导，瞬间聚焦在刚刚起身的南宫栖云身上！惊愕、疑惑、难以置信……空气瞬间凝固。
南宫栖云的动作彻底停滞了。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惯常的冰冷与疏离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悸的、死水般的平静。深不见底的黑眸如同宇宙黑洞，平静无波，缓缓扫过那几个茫然失措的“声源”，扫过周围惊疑不定的视线，最终，毫无阻碍地、如同利刃般穿透了书架的重重屏障，精准无比地刺入了通道尽头、慕容映雪冰蓝色的瞳孔深处！
那目光！不再是审视物品的漠然，而是一种洞穿灵魂、看透一切本质的冰冷嘲弄！仿佛在无声宣告：我知道是你。这幼稚而拙劣的表演。
轰隆！慕容映雪的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金属巨爪狠狠攥住、捏紧！一股灭顶的寒意从尾椎骨瞬间炸开，直冲天灵盖！他知道了！他不仅瞬间识破了陷阱的核心逻辑，更精准地定位了她这个幕后黑手的位置！她的完美算计，在他面前竟如同儿戏！
就在这时，南宫栖云动了。他没有理会聚焦的目光和泄露的通讯，没有走向出口，反而迈开长腿，径直朝着慕容映雪所在的狭窄甬道走来！步伐沉稳有力，每一步踏在古老木地板上发出的轻微声响，都如同重锤敲击在慕容映雪紧绷的神经上！强大的压迫感如同实质的冰墙，随着他的靠近急速压缩着周围的空气！
慕容映雪全身肌肉瞬间绷紧如钢铁，藏在袖中的微型电击器被指尖死死扣住！陷阱被戳穿，猎物反扑？他要当众撕碎她的伪装？
南宫栖云在距离她三步之遥——一个既不会引起旁人过多注意，又能让她感受到绝对压迫的距离——停了下来。他甚至没有看她一眼，目光随意地扫过她身旁书架，骨节分明的手指极其自然地抽出了一本封面残破、布满灰尘的《中世纪北欧符文魔法考据》。
“这本书的借阅权限，似乎需要特别申请？”他开口了，声音平静无波，如同在讨论午餐的菜单，刚才的警报、泄露的坐标、聚焦的目光仿佛从未存在过。他将那本厚重的古籍递向慕容映雪，深不见底的黑眸这才真正对上她冰蓝色的瞳孔，里面清晰地映出她极力维持的冰冷面具下，那无法掩饰的惊悸与一丝……被看穿的狼狈。
“慕容同学，能麻烦你帮我签个担保吗？”语气礼貌而疏离，带着学院里应有的客套，却比最锋利的刀刃更伤人。
这荒谬绝伦的转折，让慕容映雪瞬间大脑一片空白！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近乎愚蠢的错愕。借书？担保？在陷阱被当众戳穿、她如同被剥光示众的此刻？他到底……在用什么方式羞辱她？！
就在她这心神剧震、防御出现致命空档的瞬间——
“嗡——！！！”
手腕内侧的微型通讯器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濒死般的剧烈震颤！幽灵的紧急信息带着血红色的警告框，强行投射在她的视网膜上：
【幽灵】：魁首！！！陷阱反噬！！！储物间生物信息陷阱被触发……但……陷阱核心逻辑被瞬间覆盖、逆转！！！采集到的所有信息（包括我的反向追踪核心代码）在传输回本体的刹那……被一股无法形容的、来自‘深渊’底层的数据洪流彻底湮灭、污染、替换了！！！替换内容是……是……（刺耳的音频片段强行切入慕容映雪的听觉神经：一个稚嫩、清澈、带着微微颤抖却努力唱高的女童嗓音——圣樱学院合唱团档案库，慕容映雪，12岁，独唱录音《夜莺》片段）！对方留下标记：缠绕荆棘的‘Z’（形态与之前截获的‘暗网议会’标记有87.3%相似度，但核心加密算法存在‘深渊’特征）！我被反向定位了！！！核心数据库正在遭受毁灭性攻击！！！强制……断……连……滋啦——
通讯信号在一声刺耳的噪音中断绝！
“呃——！”慕容映雪猛地倒抽一口冷气，眼前瞬间一片漆黑！一股腥甜涌上喉咙！暴露了！不仅仅是试探失败！她精心布置的、引以为傲的陷阱，被对方以绝对的力量和冷酷的智慧瞬间碾碎、反转！更可怕的是，对方不仅精准地抓住了“幽灵”的致命弱点，更用她童年最隐秘、最脆弱、也最不堪回首的记忆——那段被刻意埋葬、象征着短暂纯真和最终被家族冰冷规则碾碎的歌声——作为武器，对她进行了最精准、最残忍、最深入骨髓的精神凌迟！
缠绕荆棘的“Z”！是南宫栖云的“深渊”？还是那个阴魂不散的“暗网议会”？或者……这两者之间，存在着某种她无法想象的共生或操控关系？！南宫栖云是主使者？还是……他也不过是这盘大棋中的一枚棋子，被用来打击她？！
巨大的震惊、被彻底玩弄的滔天屈辱、对“幽灵”生死未卜的恐惧、以及童年伤疤被血淋淋撕开的剧痛……如同决堤的洪流，瞬间冲垮了慕容映雪引以为傲的理智防线！冰蓝色的眼眸深处，那片冰封的寒潭彻底沸腾、炸裂！她看着眼前平静递书、仿佛置身事外的南宫栖云，只觉得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和恐惧攫住了她！
这个男人……根本不是人！他是魔鬼！是深渊本身！她的每一步棋，都在他的预料之中，甚至成了他反手刺向她的利刃！
“怎么？慕容同学不方便？”南宫栖云的声音再次响起，平静得令人发指，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虚伪的关切。他深不见底的黑眸牢牢锁住她，里面清晰地倒映着她此刻惨白如纸的脸色、无法抑制的轻微颤抖，以及那被彻底击溃的骄傲。
慕容映雪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勉强压下喉咙里的腥甜和几乎要破体而出的尖叫。她缓缓抬起手，指尖冰冷僵硬得如同死物，接过了那本沉甸甸的、仿佛带着诅咒的古籍。指尖再次触碰到南宫栖云微凉的皮肤，那触感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过。
“当……然……方便。”她的声音干涩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碎裂的冰碴中艰难挤出。她拿出电子学生卡，手指颤抖着在书脊感应区划过，完成了这个屈辱的“担保”。
“谢谢。”南宫栖云接过书，微微颔首。就在他转身欲走的瞬间，脚步微顿，没有回头，低沉的声音如同淬毒的冰针，精准地刺入慕容映雪的耳膜，也刺穿了她最后的防御：
“《夜莺》……十二岁的你，唱得真是……动人心魄。”
轰——！！！
这句话，比任何精神冲击都更具毁灭性！它精准地刺中了慕容映雪灵魂深处最隐秘、最疼痛的伤口！她握着学生卡的手指猛地收紧，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几乎要刺破皮肤！冰蓝色的眼眸瞬间充血，死死盯着南宫栖云挺拔离去的背影，那背影在斑驳的光影中，仿佛化作了吞噬一切的深渊巨口，要将她连皮带骨地嚼碎！
他知道了！他什么都知道！陷阱、幽灵、甚至……她那极力埋葬的、象征着脆弱与失败的童年！他用最优雅的方式，完成了最残忍的羞辱！
冰冷的屈辱、刻骨的恐惧、以及对自身无能的滔天愤怒，如同亿万条毒藤，瞬间绞紧了她的心脏，让她几乎窒息。这第一次试探，她非但一败涂地，更是被对方剥光了所有的骄傲和伪装，将最不堪的脆弱赤裸裸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南宫栖云最后那句话，如同一个冰冷而残酷的烙印，深深烙在她的灵魂上：你的刀，在我面前，连玩具都算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