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章 你,不许再碰我!
我要进宫。
整个大周唯有我是可以随时进宫的,这是圣上的特许。
前几年我时常半夜和爹爹吵架,被爹爹一路追到皇宫门前,宫门不开,我就在外鬼哭狼嚎。
大概是怕我吓到守夜的将士,圣上给了我一块腰牌,腰牌一亮,无论什么时候,我都能进宫。就像这时,看守城门的人瞧见我的腰牌,屁颠屁颠过来开宫门。
我进了建章宫。
徐公公迎出来:“南姑娘,您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圣上刚睡下。”
吵人美梦是罪过,所以,我等。
天亮还有多久,我就在暖阁里睡多久,想着,我推开了建章宫的门。
殿中点着灯,圣上不在。
我瞪着眼睛问徐公公:“皇伯伯呢?他去哪了?”
徐公公嘴角抽了抽:“圣上刚得了位美人儿。”
哦!
懂了。
皇伯伯喜新厌旧的毛病又犯了,怪不得前几日贵妃长吁短叹,说什么色衰爱弛,原来是因为这个。
是啊,细数数,贵妃都三十多岁了,再怎么打扮也比不过十七八岁的姑娘。
其实皇伯伯也不算滥情,皇后去了,他再没立后,大概他的心中,妻就是妻,唯一的妻,别人替代不得。
胡思乱想着,我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天色大亮,圣上已经下了早朝,他瞅着睡眼惺忪的我问:“与你爹吵架了?”
我点头:“前两日吵了。”
圣上笑:“那怎么昨日才来?”
我眼珠子一转:“皇伯伯,我做了个梦,梦到——我嫁给太子了。”我也不知当时我为何不敢说抄家,大概是他居高临下地望我,穿着龙袍的他一身帝王气,让我心中有了些许敬畏。
圣上摸我的头:“好啊,皇伯伯也想着你能做太子妃呢。”
“哇。”
我哭了,毫无征兆。
圣上有些懵,看着我蹬着腿儿喊:“我不要嫁太子,我不要嫁,我要做公主,皇伯伯,你封我做公主吧,那样,我就能养一群的面首了。”
我哭得好伤心,以至于我爹来揪我脖领子时,我还抽噎得上不来气儿。
圣上的脸如隔夜黄瓜一般,想来是被我的话给震住了,然后瞧我这般又有些不忍心:“要不,就封她做公主,只是这养面首的事情,你还得好好教教,别让她小小年纪,误入歧途。”
我爹没应。
要把我拎着回家,我怕挨鞭子,死活不肯,可这次皇伯伯也不留我了,我扒着建章宫的门框,爹爹将我手指头一个个地掰开,带走了我。
马车上,爹爹的脸拉成了长白山。
趁着还没到家,他也没拿了鞭子在手,我小心翼翼地开口商量:“我不做公主了,成不?”
爹爹没理我。
我又问:“我也不养面首了,成不?”
爹爹冷哼。
呀,这是有的商量。
于是,我绞尽脑汁,又道:“我乖乖听话,好好念书,爹爹要我嫁谁,我就嫁谁,成不?”
爹爹狠狠剜我一眼:“老脸都被你丢光了。”
我嘟着嘴,不服气,男人三妻四妾就是美德,我想要几个面首,就成了罪大恶极?老古董,皇伯伯也是,疼我只在表面。
哼,以后不理他了。
爹爹见我脸上表情不断,厉声呵斥:“南星,你认真些,以后不准再去建章宫睡觉了,你都多大了,还当自己是六七岁的毛孩子?”
哦。
不去了,皇伯伯不封我做公主,我记仇了。
爹爹没得到我的表态,继续吓唬我:“再有下次,直接打断你的腿。”
我眼珠子一转,突然想起那个梦,软着嗓子与他说:“我,我昨晚做了个梦,梦见南家被抄家了,哥哥、我、爹爹咱们都戴着枷锁,脚镣,我吓坏了,便想着去问皇伯伯,他会不会忘恩负义,抄了南家——”
爹爹捂住我的嘴,急声问:“你问了?”
我摇头。
没,当时也不知怎的,问不出口。
爹爹松了口气:“幸亏你没问,不然——南星,你读过书,明事理,知道朝代更替,天道轮回,可你数过没有,有多少开国功臣能善终?有多少将军能全身而退?”
我喃喃问:“可爹爹,您是功臣啊。”
爹爹笑:“傻瓜,功高震主懂不懂?”
我又问:“那咱们不要兵权了,成不?”
爹爹摇头:“将军未死必要为国效力,兵权不是你想要就要,想还就还的。”顿了顿,爹爹叹:“身为将领,大概只有战死疆场,才是最好的归宿。”
这话我似懂非懂。却听出了爹爹的无奈,觉得苍凉。
我不信:“皇伯伯他不会的。”
爹爹攥着我的手,手心粗粝的老茧磨得我手背生疼:“是,你皇伯伯不会,但下一代君王说不好。”
下一代君王?
太子吗?
我瞅着爹爹,有些委屈:“所以爹爹要我打入敌军内部,换取情报,到时候您好逃跑?”
爹爹眼睛瞪得溜圆,打在我的脑门儿上:“你这般想爹爹?没良心!爹爹之前问过你没,你想不想嫁太子?你自己不想,我说的什么?不想嫁就远离贵妃,免得被她算计了,宫中的女子哪里有简单的,一个个心眼子多的都和猴儿似的,也就你,巴巴往上凑!”
我撇着嘴:“贵妃人也不错。”
爹爹看我如看二傻子一般,半晌摇头:“你若喜欢贵妃就嫁太子吧,至少哪日南家出了事情,你能保全性命。”
不。
我不要。
要死大家一起死,我一个人活着有什么意思,山珍海味也吃着不香啊。
爹爹仰天长啸:“南星,你是不是傻?你以为南家倒了你还能吃山珍海味?到时候冷宫安置,能捡一条命,就不错了。”
啊?
还没有山珍海味了?
冷饭馊汤?
那更是生不如死。
我被吓出一身白毛汗,拼命摇头:“不嫁,不嫁了,贵妃屁股我也不摸了,成不?”
这一日,我是郁闷的。
无比郁闷。
爹爹不准我去建章宫睡觉了,也不准我摸贵妃的屁股了,还断了我养面首的心思。
从那以后,我乖乖在家。
读书、练字,时不时和哥哥们学学打拳。
太子来寻我,问我怎么不进宫了?
我撇着嘴:“你爹不疼我。”
太子不信:“父皇最疼的就是你,南星,你自己数,谁敢在建章宫正殿睡觉?谁敢去拽父皇的胡子?谁敢用父皇的龙袍擦鼻涕?南星,只有你。”
他越说越觉得自己可怜。
因为上次他刚拽到龙袍,就被圣上丢了出去。
他问我:“你说父皇是不是不喜欢我?不然,怎么待你比待我更亲?”
我随口胡扯:“可能你不是亲生的。”
太子信了。
他觉得是我在圣上身边待着时听到了什么风声,于是他回宫之后就去问贵妃,他爹不是圣上对不对?
贵妃捂了他的嘴:“谁说的?谁说的?”太子没敢把我供出来,只说是自己想的。贵妃刚要好好教育教育他,圣上就到了,太子秉着不懂就问的精神,又去问圣上。
结果,一场惨案发生了。
太子被罚在奉先殿跪了三日,听闻抬出来时,腿肿得像萝卜。
自那以后他就断定,他绝对不是亲生的,应该是圣上在市井捡到的野孩子,不然亲爹怎么这般狠心?
他说这话时我想到了我爹。
因为我爹也是狠心的。
就昨晚还因为我上树掏了几只小鸟塞到了他的被窝里,半夜追着我在院子里跑了三圈。
我叹:“说不定我也不是我爹亲生的。”
太子激动地握着我的手:“南星,咱俩都是苦命的孩儿啊。”
我嫌弃地将他甩开,用帕子擦着自己的手,一遍遍,然后郑重地警告他:“你不许再碰我,听到没?”
太子挠着头:“可母妃说我日后要娶你的,成婚以后要钻一个被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