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陈年往事

春寒料峭，破晓时分，帐幔外朝颜呼唤黎樾起床。黎樾醒来之后，愣了好半晌才意识到自己是在十年前。

没有天水乡的硬床板与破棉被，没有冷宫里的四壁空空与苟延残喘。

黎樾思绪回笼，望着床顶上粉黄色的帐幔，身侧一袭一袭的流苏摇曳着划过她脸颊。

她一手撑着床板坐起身，发现身下的床榻虽冰冷坚硬，但手下繁复华美的云罗绸如水色却柔软无比。

房内烧着熏香，是她最爱的紫檀香，烟雾一蓬一蓬浮起来，直熏到她脑子里去，叫她眨了眨眼，泪里闪着光。

榻边便是窗，精致的雕工，稀有的木质。窗外不时有小婢穿过，脚步声却极轻，谈话声也极轻。

她好半晌才回过神来，轻吸了吸鼻子，不叫自己哭出声，若无其事起了身。

淳徳三十四年元月初五的晚宴由皇室举行，四品以上的帝都官员及其家眷都能出席。

那时的她为了夕颜答应入宫。黎老夫人是一品诰命，入了宫便与其他诰命夫人闲话家常。

因为要为黎樾及怀化大将军之子张昊牵红线，少不得要命黎樾陪着他转上两圈。

可惜张昊戎武一生，不爱娇生惯养的世家小姐，偏爱马背上长大的铿锵玫瑰。

两个人在御花园逛了一圈，就分道扬镳了。

黎樾同朝颜一起从御花园往霓鸾殿去，路上撞见三公主齐云雎与黎露一道，遂起了争执。

三公主系魏贵妃所出。魏贵妃又是黎府三房魏氏一母同胞的妹妹。因着这层关系，黎露没少奉承着齐云雎。

那日她并没佩戴祖母赠的红宝石累丝坠子，反而选了齐靖安所赠的白玉响铃簪。

她当时并不知晓这白玉响铃原是魏贵妃赏赐给陈妃的物件，就这么眼巴巴戴进宫来。

齐云雎识得见玉簪眼熟，夺手就要来抢，黎樾彼时一颗真心全系在齐靖安身上，伸手就往回夺。

两人争执推搡之间，黎樾就这么被硬生生推进了荷花池。

帝都的初春仍旧寒冷，看到她落了水，黎露与齐云雎巴不得看她出糗，又怎会命人救下她？

等到她被人救起来时，都冻得没有知觉，一偏头就晕了过去。此后，她身体便受了寒，落下了病根……

“姑娘怎么还坐着发呆呢？奴婢新学了凌虚髻与朝云近香髻，姑娘要不要试试哪一个更合适？”

朝颜的话将让黎樾从回忆中抽回心神，她想了想这两款发髻，信手将帐幔拢上金钩。

“不必一一试了，既要佩那累丝坠子，不如替我梳一个惊鹄髻。”

朝颜恍然大悟，连连赞同，“对呀，凌虚髻需要将头发拧在顶上，朝云近香也是叠拧。奴婢想着这两款发髻都是进来城中颇为时兴的，倒忘了这茬。”

于是朝颜服侍黎樾起床之后，便忙着准备晚宴所用物事。陆陆续续忙了大半天，居清斋的嬷嬷就过来请黎樾过去了。

黎樾带着朝颜匆匆赶到居清斋，却被告知黎老夫人已经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