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安医家:学术思想与临床经验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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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临证经验

余淙辨治疾病,无论外感、内伤疾病,均注重四诊合参,临证时重视辨证论治,详察病因病机和三因制宜,考虑病者寒热虚实之不同,据四诊而识证,依辨证而论治,“师其古而不泥其古”,为后学者提供了一个良好的示范。

1.治疗外感温病,注重养阴清热

余淙治疗温病,在吸收刘完素以寒凉药清解的基础上,进一步认识到热久伤阴,故治疗上注重防止阴虚情况的出现。如其在“瘟疫”中所言:“火令当权之疫,宜以甘寒之剂治之,不可以辛热香窜,益其火而枯其津也。予常治此证,多先以甘寒清解之剂投之,热退,即用四物汤以养血,稍加清热之味,而青蒿之功居多。”这一做法实有与明清温热学派甘寒养阴治温病之法有异曲同工之妙。此外,温热阳邪,传变迅速,往往是表里同病,先解表则里热蒸腾、专清里则寒凉遏表,邪无外达之机,因之其主张轻清解表与寒凉清里同施,所谓“温热至深,表里俱实,降之则郁,扬之则越,郁则温热犹存,兼之发扬则炎炎之势皆烬矣,此为内外分消之势也”,临证选用三黄石膏汤,以其中石膏之寒能制热,黄芩、黄连、山栀、黄柏之苦能下热,佐麻黄、淡豆豉而能发散。

2.治疗内伤,新解“七情”“六欲”

余淙在论述内伤病因时,阐述了“七情六欲”致病特点及治疗方法。余氏所论“七情”并非中医学传统的“喜、怒、忧、思、悲、恐、惊”,而是儒家经典《礼记·礼运》中所言“喜、怒、哀、乐、爱、恶、欲”;其“六欲”是指“耳、目、口、鼻、心、意”与佛教“六识”相同。明言二者皆是“神思间病”,论其致病则言“妇人得之郁而不舒,多成劳病;男子得之蓄而不解,多成膈症”,更明确指出“七情之中得祸至速者,惟怒为甚;六欲之中得患最大者,惟色为先,经曰大怒则令人暴绝煎厥,使血菀于上”。

在“七情”病的治疗上,以《黄帝内经》所主张之“大怒则令人暴绝煎厥,使血菀于上”为据,谓“得此患者,以气升血亦升,气降血亦降”,并依此而设“降气制肝汤”(当归,白芍,陈皮,厚朴,前胡,桑白皮,萝卜子,苏子,甘草,肉桂)。在“六欲”病的治疗上,据《难经》“损其肾者益其精”与《黄帝内经》“精不足者,补之以味”之论,制“十味回生丸”(熟地,杜仲,山萸肉,枸杞子,知母,黄柏,山药,茯神,丹皮,泽泻)。

余氏对“七情”“六欲”致病的认识,与临床十分贴切,是对中医情志病诊疗的重要补充,对现代临床诊疗情志疾病仍具有一定的指导意义。

3.治疗劳病,健运脾胃为先

余淙认为,“劳者,伤也,因伤而成劳者也”,并非“劳瘵”之“劳”,且劳之为病“伤脏者多,六腑间亦有之”。对劳病因的认识,认同虞抟《苍生司命》中“酒伤肺,色伤肾,思虑伤心,劳倦饮食伤脾,忿怒伤肝”之说,并特别指出“心劳”之证又是“不得意者多有之”,对心理致病因素的认识颇切临床实际。余氏对“五劳”形成与演变过程有详细论述,强调诊治当“究其始末,明在何经”。论劳病之治,明言“劳有阴虚、有阳虚、有阴阳两虚,凡气皆阳也,凡精血皆阴也”。其论治则多责精血不足之“阴虚”,而治疗以健运脾胃为先,言“卒有可治者,皆脾胃充盛、饮食多进致然”,脾胃壮健,元阳不亏,才能够“伐相火之邪,滋金水之正,随手辄效”。余氏在《诸证析疑》中对其成因做了详细论述:“脾土一旺则饮食自调,精血自生,虽有邪热,药得以制之消之,久则邪日退而正日复,此病之所以可起也。若脾胃一弱,则养血、生精、清肺之药,不无出入加减用之,而脾胃日愈损矣,将见元气下陷,虽资肾而肾不生精,虽养心而心不生血,虽清肺而肺不生液。盖元阳一亏,不能鼓舞乎诸经而生新阴补旧损也,真阴不生则邪火日炽,所谓不能壮水之主以制阳光也。”

4.臌胀之治,补消同参

臌胀之治,余淙主张以朱丹溪“扶脾补气”之法为大法。臌胀起于脾气虚损,治之当补剂,以培其根本,少加消导以祛其积,次当顺气以通其滞。有气虚者补气,有血虚者补血,有食积者消积,有夹热者清热,有痰滞者行痰,有外因寒郁内热而胀者散寒,有因大怒而郁气为胀者散气,有蓄血而腹胀者行血,实者下之、消之,虚者温之、补之。有夹热者,加清凉药以荡其邪,使清气上升,浊气下降,清者出头面而入四肢,浊者化微汗而行便溺,腹日消而神日旺,病斯愈矣。又兼有清肺金、滋肾水、制肝养脾之不同。余氏明确指出:“知治斯病者,清补当适其宜,不可执一自是。”

针对“臌症多有服人参而反增剧,遂致不救”者,余氏认为:“参入手太阴肺经,肺有邪热者,得参而火愈甚,故胀急日加,筋青脐出,危笃立见。”《难经》云:“呼出心与肺,吸入肾与肝”,肺主出气也,肾主纳气也。肺为气之主,肾为气之根。邪火夹气而出,脾胃先受之,以脾胃旧有气,今得新邪,宜胀满之益甚也,故胀症必服人参。“人参必肺无热方可服,有热则不能服参,不可救也。”

5.善化裁成方,据虚实用药

余淙所撰《诸证析疑》是一部以内科杂病为主的综合性医著,书中所列诸病证,多为临床常见者,其论治均首分虚实,次别轻重。纵观全书,所选之方皆历代方书中平正效验者,其中32种病证的治疗中运用到四物汤加减,28种病证选用了二陈汤加减。

书中以四物汤为养阴补血之要药,无论何种病证,但见阴虚伤血者,均化裁用之,如中风证中,“属瘀血、血虚,宜四物汤加桃仁、红花、竹沥、姜汁”;痰证中,“妇人郁怒,心火亢甚,津液生痰不生血,亦宜四物汤加开郁清心顺气之剂,稍兼化痰”;痞满证中,“伤寒下多则亡阴而痞者,用四物汤加参、苓、白术、升麻、柴胡,少佐以陈皮、枳壳之类疏之”。

二陈汤因其能“理一身之气,疗一身之痰”,余氏不唯在理气化痰上运用,凡症见气之不顺,或有痰阻者,均以二陈汤加减为用。如淋秘证中,“有痰者,痰热隔滞中焦,阻塞升降,气不运行,以致淋涩不通,治宜二陈汤探吐”;治郁证中,“气郁,火郁,食郁”皆以二陈汤加味。

此外,余氏书中所选频率较高者尚有补中益气汤、五苓散、四君子汤、小柴胡汤、保和丸等临床常用之剂,少有偏怪之方。凡所选方中涉及下利药、破气药,或大辛大寒之品,多在方后备注“量人虚实用之”之言,以教人活法。如胃脘心痛证中,“治痰用玄明粉,水调服或用搽面粉生炒各半,俱量人虚实用一二钱”。

6.治疗热病,反对过用寒凉

余淙此观点,与《黄帝内经》“热者寒之”之旨并无抵触,而是进一步的补充。其义有二:一则虚火或实火而体虚者,不得纯用寒凉泻火,所谓:“凡用本证药治本病,必察其虚实,实者用之无疑,虚者必加补药在内方稳。”而且补泻配合必须与病情相应,必须察情立则,务求其是。余氏以酒客为譬,“有饮之身暖,有饮之身寒,有饮数碗而不醉,有饮数杯而大醉。”其意为同是火病,亦要因人而异,不得一味使用寒凉药。二则要求视兼证而选方。如认为胃火亦有不得用白虎汤之时,若胃火渴者当用,胃火而不渴者反之,此时往往是中焦兼夹有痰,须以化痰之法治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