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明火执仗
客栈老板看见了苏璇铃，好像知道她是这帮年轻人的领队，表情更是慌乱起来：“苏，苏姑娘…”
宗门向来讲究颜面，自家弟子被打，想必领头的肯定是要讨要说法，一来二去小事也要变成大事了。
坏了坏了，这下可真的祸事了…
苏璇铃的视线刚好落到了闻博身上，不由得神情一凝，疾步走到对峙双方之间，看了看地上扭成了蛆的自家师弟，眉头不禁皱起。
虽然看上去只是皮肉伤，可毕竟是挨了打，落得这幅难看至极的狼狈样，其本人与宗门的面子都受到了折辱，她作为这一次的领队肯定不能什么都不做。
但话又说回来，以自己这个同门师弟嚣张跋扈的本性，恐怕事情并不简单…
于是苏璇铃稳定了心情，决定先将发生了什么事问个明白：“前辈怎么会在这里？这是怎么回事？”
闻博收起架势负手而立，一脸平静地叙述道：“我是这间客栈的住客，刚才本来想要回房休息，你这位师弟突然从背后袭击于我，被我打倒在地。”
“至于为什么，你可以帮我问一问，我也想知道原因。”
苏璇铃闻言怔了怔，先是蹲下身确认了一下那小胖子的确没有大碍，然后便抬头瞪向了其他的师弟师妹们。
碧云宗弟子们对这位师姐敬畏有加，目光纷纷躲闪开来，沉默不语。
“说！怎么回事！”苏璇铃冷声喝道。
几人打了一个哆嗦，小声开口道：“呃…自从师姐你独自离开后，付全一直在跟我们抱怨说都是因为那个收了银子的家伙没有把话说全，我们才被金楼赶了出来…”
苏璇铃一听就被气笑了：“这混账…要不是他与别人犟嘴饶舌，那些护卫的态度怎会如此恶劣？”
“我们，我们根本没搭茬的，都是他在自言自语，语气越来越急，然后…”碧云宗弟子偷偷瞥了一眼闻博，“然后那位前辈正好走进了屋，付全回头看了一眼，突然就疯了似的起身冲上前去，我们根本来不及阻拦…”
闻博听罢也是一阵无语：搞半天自己原来是被当成泄愤的对象了？
这可真是…令人哭笑不得。
苏璇铃扫了一眼还没有缓过劲来的付全，心中也是一股说不出来的复杂的情绪。
她是知道自己这个师弟在宗门里就是一个仗着其师父的宠溺作威作福的混世魔王，却不曾想其竟会做出在外面主动挑衅他人的蠢事！
也就是这位于姓修士不是嗜杀之人，否则自家师弟的尸体可能都凉透了！
早知道自己说什么都要把这差事推诿掉…
苏璇铃深吸了一口气，向客栈老板询问道：“掌柜的，方才是不是我师弟先惹的祸事？”
客栈老板自然是哪边都不想得罪，恭敬地作着揖，避重就轻道：“小的不知其中隐情，不过…呃…确实是躺在地上的那位小客官先动的手…”
苏璇铃沉默了数秒，朝闻博拱手道：“前辈，我这位师弟的他平时在宗门里散漫惯了，不知进退，落得如此下场也是自作自受。”
“而我作为他的同门师姐，理应命他向您赔罪，只是既然他已经受到了教训，前辈就不要再和他一般见识，让这件事到此为止吧。”
闻博挑挑眉，他还在想着是不是要上演“打了小的来大的”的剧情，却没想到这位苏姑娘竟如此通情达理。
之前她好像透露过自己的名字，是叫…璇铃？苏璇铃？
闻博如是想着，摆了摆手：“既然苏姑娘都这么说了，那我再做追究多少就不识好歹了。只是你这师弟的脾气太差，得好好教育教育，不然以后得吃大亏…”
年轻气盛的前提是得有那个实力。
此时的付全意识终于恢复了些许，却正好听到了自家师姐与“混蛋”的这一番对话，顿时一股邪火自心底涌上脑门，几乎要从天灵盖喷出来。
都是因为这家伙，自己的颜面丢尽了…师姐竟然也不帮着他…
他朝准备转身上楼去的闻博投去了愤恨的目光，将闻博的面相完完整整地刻进了脑海。
苏璇铃用余光瞥见了付全脸上的不忿，心里既好气又好笑，外加三成的嫌恶，只是出于自己的身份也不好再说什么重话，否则以后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更是糟心。
况且眼下她还有师门任务在身，实在懒得处理这种琐事…
念及此处，苏璇铃只觉一阵头疼：带着这么一群江湖菜鸟执行任务，尤其其中还有个一不留神就要惹祸的拖油瓶，简直是难度倍增。
所以她已经做好将“单独行动”贯彻到底的准备了，之前独自离开客栈就是回金楼打探情报去的，并且还真就得到了极具价值的线索。
于是苏璇铃揉了揉太阳穴，叹了一口气，朝师弟师妹们说道：“你们把他架回房间，在客栈里老实呆着哪儿也别去，任务我一个人就能处理，你们负责给我看住了他，别再节外生枝了！”
“…是！”众碧云宗弟子连忙应声，七手八脚地将付全搀了起来，往楼上走去。
客栈老板见争端最终得以平息，也是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向苏璇铃拱手致谢道：“真是谢谢姑娘了，姑娘深明大义，今后必定…”
“行了，不必说什么奉承话了。”苏璇铃被这一遭事搞得心烦意乱，没有耐心再与老板走流程，“我今晚许是不会回来，你只管给我那些师弟师妹们准备一顿晚饭即可。”
“好，好。”客栈老板点头应下，待苏璇铃离开客栈后立刻朝愣在门口的店小二喊道，“傻站着干什么？赶紧去楼上问问需不需要热水，好生招待着，这些修士我们可一个都得罪不起…于爷？您怎么又下来了？”
“哦，我要退房了。”闻博此时已经换了一身纯黑的干净衣裳，戴着个斗笠，背着个行囊，笑着朝掌柜抱了个拳。
“我在这临渊城一住就是半年，也是时候踏上下一段旅途了。这半年多有叨扰，掌柜的，咱们后会有期。”
“啊？这…”客栈老板一时愕然，他没有料到闻博这个大金主走得如此突然，简直令人猝不及防。
不过想想也是，这位爷刚才那一脚已经算是把梁子结下了，等对方彻底缓过劲来，再碰上面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乱子…唉，一介散修与宗门子弟顶撞，实在不是一件理智的事。
但事实并非客栈老板所脑补的这般，闻博可不是因为得罪了付全才决定要跑路的，而是本就打算收拾行李，准备今晚看上一场大戏之后立刻离开临渊城。
若是今晚之后他还在临渊城逗留，不管鼠三等人的打劫计划成不成功，他都有可能被查到跟鼠三有不清不楚的关系。
毕竟中午闻博跟鼠三一道走在街上时没有刻意避人，有大批的目击者可以证明，因此闻博肯定不会冒这种没必要的风险。
“那…小的祝您前途似锦，武运昌隆。”掌柜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语气满是唏嘘，不仅是为失去了一个稳定的收入来源，也是有些“友朋离别终有时”的感慨。
毕竟是长达半年的相处，不是朋友也胜似朋友了。
闻博笑了笑，道声“保重”后离开了客栈。
此时天色尚早，距离鼠三所言的时间还有四五个时辰，闻博先是在街上溜达到了太阳下山，在一家酒馆里吃着晚饭，饭后又兀自喝着小酒消磨时间。
对于初窥大成的修士而言，一般的酒只是饮料，只有加了某些仙家草药的极品货才能致人醺醉，因此闻博并不担心饮酒误事。
直到天色彻底黯淡下来，闻博也这才终于起身，丢下酒钱后消失在了酒馆门口的某条胡同中。
大概过了半柱香的时间，他来到了临渊城内的地标性建筑——金楼之下。
然而此时早已过了营业时间，金楼大门紧闭，不过内部依旧灯火通明，窗户与门框上时不时映出人影绰绰，其便是彻夜巡逻金楼的护卫，可见这里戒备之森严，足以吓退某些有贼心没贼胆的人。
不过金楼之外就没有看守了，所以闻博先是纵身一跃跳上街边墙头，扒着房檐向上一路攀爬，直到抵达金楼顶部，手臂枕着头在铺着房瓦的斜面躺了下来，刚好面朝城主府的方向。
金楼高达三四十米，是临渊城内的制高点，周围数百米内一览无余，也不知城主为什么不在这里安排一个岗哨——或许是没想到真有人敢抢自己家吧。
所以世道凶险，一旦疏忽大意就要付出代价。
闻博伸展了一下四肢，抬头盯着满天星斗耐心等待。
…
夜深人静，城内灯火逐渐熄灭。一道黑影翻上了一家客栈的房顶，顺着二楼的一扇扇窗户寻找着什么，突然脚步一顿，似乎确认了目标，舔湿手指在窗纸上戳了一个洞，尽力向房间内窥视。
然而房间内的人还没有上床睡觉，并且十分警觉，听见异响立刻抓住了身边兵器：“什么人？！”
窗外黑影一惊，自知暴露，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一脚踹开窗栅闯入房间内，拔出长剑直取目标人头。
“镗——”
一声金铁交鸣，火星飞溅。
“碧云剑法？你…你是哪位师兄师姐？”
“叛徒！你已经不是碧云宗弟子了，受死！”
黑影没有废话，接着提剑便斩，剑刃上浮着一层幽蓝的锋芒，那是将真气牵引到兵器上的标志，说明其境界突破了开光。
这一剑名为“碧海连天”，看上去朴实无华，可若是通灵高手使用，便能看见一道凝实的剑气自锋刃挥出，远近皆斩。
那住客连忙提刀格挡，同样将真气牵引至刀内，光芒却要淡上许多。
虽然同为开光，但他的修为明显低一截，加上应对仓促，没两个回合便挂了彩，肩头一道口子鲜血直流，距脖颈只差数寸。
情知自己不是对手，住客趁着兵器再次交错时一脚踢翻了油灯，火焰瞬间在地板上蔓延开来。
黑影见此稍微愣了一下，而住客抓住机会提刀偷袭，但是这一击明显有很大的破绽，黑影沉着应对，侧身躲避的同时剑锋刺向对方肋下空门。
“噗——”
长剑几乎洞穿躯体，血液汩汩淌出，几个呼吸便染红了住客半边裤子。
看似胜负已分，但其实这是一招“苦肉计”。
只见住客突然丢下兵器，拼着伤口扩大的剧痛咬牙朝房门方向撞去，“咔嚓”一声连人带门扑倒在了走廊里，随后立刻连滚带爬地往楼梯口逃去，一边大喊道：“走水了！快出来！快点救火啊！”
“哼，想逃？”黑影这下明白了对方的目的，赶紧趁着局面混乱起来前追了上去。
…
“关门关窗，防火防盗——”
打更人悠悠地走在金楼前的长街上，锣声惊扰了无聊到思绪迭起、哈欠连天的闻博。
二更了，时间差不多到了吧？
闻博扫了一眼城主府的方向，一片安宁祥和，不过余光却看到较远的地方有一团红黄相间的光亮闪烁。
咦？着火了？
闻博眯了眯眼，心里却是想着：这下城内守卫可有的忙咯…
临渊城的守卫分为两种，一种是负责缉盗、巡街等事务的卫兵，大部分没有修为，另一种则是受城主荀镇的雇佣，只负责看护城主府和金楼的修士。
所以这也许是鼠三等人的“调虎离山”之计，先将巡逻的普通卫兵引开，虽然这群凡人在修士面前就像城主散养的吉娃娃，不具任何威胁，但吉娃娃的叫声如若惊动了城主府里的藏獒，那可就棘手了。
闻博正这样想着，视线中突然又出现了一个愈发明亮的光点。
…嗯？那是…又有地方烧起来了？
什么意思？他们居然安排了两把火？
闻博微微蹙眉，对眼下局面感到疑惑。
这帮人有没有想清楚自己是抢劫，不是攻占城市，一把火就足够了，多了反倒弄巧成拙？
这下智商稍微正常的人都会怀疑有人在城内故意纵火制造混乱了，城主府里的护卫肯定也会打起精神来，这招“调虎离山”不就没意义了吗？
“怎么回事？”在距城主府不到两条街的小巷中，一群穿着夜行衣的蒙面人中有人低声喝问道，“我们烧的不是北边的仓库吗？为什么南边也着火了？”
“额…三爷，我们没在那边安排人手，应该只是意外走水？”
“娘的，怎么这么巧…”鼠三心里产生隐隐不安，忍不住骂了一句，“所有人动作加快！我们要赶在城主养的那群看门狗反应过来之前动手，掉队的自求多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