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骆涌
王玑走了，没在乎焦玉的挽留，回了404，披上褂子，瞥了眼显得空荡荡的屋内。
假的吗...可那些朝夕相处的记忆，却都深深刻在自己脑中，真实无比。
他记得很多很多：记得康裕兴是个活宝，记得汪洋是老大哥般可靠的寝室长，记得林豪一人答六次到，记得潘浩嘴上毒舌带饭却从不含糊，记得胡昊怕打呼噜吵到大家后每晚刻意最后一个睡...
这些记忆...也是假的吗？
王玑摇了摇头，不愿再在404门口停留，只因每一秒都会不由得想到在这间寝室内和五人经历的点点滴滴。
他知道，自己病得远比预料中要多得多得多，不能继续留在北洋理工了。
这一眼，许就是最后一眼吧。
伤感地关上门，临走前，余光瞥到门口的垃圾袋，王玑将其提起，准备下楼时顺手扔掉。
他要去三院找医师，问问自己这个样子还能活多久，若是撑不过今天，那给江琦的礼物，便不管邮寄地址，直接下单吧。
临死前留个遗言，她会知道的。
王玑提起垃圾袋，走进楼梯间，一层一层向下走去。
楼梯间一如既往，阳光明媚，走在其间时，王玑似乎还能隐约感觉到康裕兴五人就在自己身边，这不过是个寻常的上午，他们要一起步行去上课。
只可惜，一切都只是他的幻想，康裕兴他们不在，也不会再在了。
走出楼门，阳光洒在脸上，王玑却像一滩死水，没有被照出半点暖意来。
扔垃圾袋时，恰有两个行人从王玑身旁路过，聊着天，被他听了去：
“导员发群里的寻人启事你看没看啊？说是有个大一的学生，叫骆涌，失踪快一周了。”
“没看，谁没事看班群啊。这都二十一世纪了，还能有失踪？按理说二十多岁的人了，被人贩子拐跑这种事不可能发生吧？”
“谁知道呢，没准是偷跑去网吧玩，半夜被什么变态杀人狂或者割腰子的盯上了。你也知道，那种黑网吧都鱼龙混杂的，我上回去一网吧还死过人呢，据说是半夜在厕所被个酒鬼捅了，死的悄无声息，直到第二天有打扫卫生的进去，才发现尸体。”
“卧槽？还有这事？哪家网吧？我避避雷，别沾上晦气。”
“就从东门出去，往北两条街...”
王玑听到了一个熟悉又不是那么熟悉的名字，在原地愣了几秒，若有所感，扔垃圾袋也没靠近，一把丢了过去。
好巧不巧的是，这次扔的准头不是很好，垃圾袋砸在垃圾桶上时开了个洞，两块巴掌大小的垃圾从里面掉了出来，滚了一下，刚好停在王玑鞋边。
“嗯？”
微微低头，鞋边的“垃圾”不是别的，正是两块骨头，准确点说，是人的手骨。
为什么能一眼肯定是人的手骨，而不是其他动物的手骨，只因王玑还不瞎，能看到上面清晰的指关节。
“...”
王玑沉默了，大脑在一瞬间闪过许多事情，但最终都落回一个原点上——“第二视界”。
这可是大学校园，又不是什么无人区沙漠，哪里会有尸体残肢。
更何况，这踏马是从自己屋门口垃圾袋里掉出来的！
换做别人可能还考虑考虑，王玑却不用，他能笃定——自己没杀过人。
别说杀人了，自己这小身板，杀只鸡都费劲。
摇了摇头，将两块“手骨”捡起，扔回垃圾桶中。
这玩意应该是，也只能是自己的视幻觉，现实中对应的是...自己前天在“第二视界”中吃下的那两只康裕兴买单的猪肘？
不，康裕兴...是假的。那也就是自己买的。
猪肘有骨头，对应这“人的手骨”，还算合理。
点了点头，王玑觉得自己聪明极了，抬头确认了下方向，快步朝刚路过那两个行人跑去。
追上去后，王玑用右手拍了拍提及“骆涌”那人，直接开口：
“哥们，既然人都失踪了，为什么不查监控呢？”
对方扭头，脸上闪过几分不耐烦，用注视傻逼的眼神看了看王玑，正要扭头走时，身旁人却悄悄拍了拍他后背，挑眉示意了一下。
顺着身旁人目光看去，他也很快注意到了王玑耷拉下左手上的明显的血迹，面上一惊，连忙答道：
“哥们，你这玩笑开的——咱们学校有点经费全砸院里了，哪有钱给宿舍楼安监控啊？教学楼和办公楼倒是有监控。”
“...”
闻言，王玑不语，前面两人一溜烟儿跑了，生怕这个拳头沾血的狠人对这回答不满意给他俩揍一顿。
虽然未必揍不过，但来大学又不是冲着打架来的，没必要惹事。
王玑在原地闷了半响，还是决定回去看一看。
只因，在他印象中，北洋理工宿舍楼道里是有摄像头的啊。
刚进楼门，王玑环视一圈，却是一愣——好像，这一楼大厅还真没监控。
虽然看见了，但王玑还是有些不信邪，他本以为自己记忆中出现偏差的只有康裕兴他们五人，可若是监控这些很细碎的小地方也和自己记忆中不同，那就该好好审视下，过去的自己了。
一层一层走上去，整个九号楼，王玑硬是一个摄像头都没找到。
站回404门口，他沉默了。
假的...都是假的？
如果康裕兴他们是假的，自己的记忆也有很多是假的，那过去的六天里，自己都到底干了什么？
脑中闪过一个猜想，让王玑有些不寒而栗，但他还是推开门，在柜子里掏了掏，找到了那张表面满是划痕的卡片。
前几天，他就思索过一件事——如果这张卡不是“骆涌”的学生卡，那它又是什么呢？
大小和自己的学生卡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就是表面都被刮花了。
如今，自己难得清醒过来，若现在是现实，康裕兴他们这些幻觉都暂时消失了，留下的，一定是真实。
这卡没有消失，那这卡原本是什么呢？
王玑心中有了一个猜想，他要去验证这个猜想，来看看自己，是人是鬼。
...
十分钟后，北洋理工东门口，王玑径直出了门，然后迎着阳光举起那张空白的学生卡，犹豫片刻，又返了回去，走到进门的匝道内，将那张表面被刮得沟壑纵横的卡片刷了上去。
“滴”的一声后，就和正常的学生卡一样，匝道开了，但王玑并没有过去，只是深深看了眼屏幕上显示的信息：
【验证通过！20220991骆涌，请通行。】
信息下弹出的那张录入照片很陌生，那是一个王玑从未见过的面孔，和他一样年轻。
那是，骆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