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皇城求仙
近来。
愉州某处本来无人问津的荒野山脉，摇身一变成了新晋名胜古迹、游人纷至沓来。
是武国最新鲜的趣闻。
这座山脉本来没有名字，后来取了一个，被众人公认，名曰‘仙缘山脉’。
此时，仙缘山脉内，随处可见闻风而来做生意的商贩。
某茶摊里，一头戴巾帻的士子正和几个同窗口若悬河的吹嘘着。
“话说——那仙人当真是法力通天，随便一指，便是天地变色，神鬼皆惊。”
“来犯的千军万马被他圈入其中，生杀予夺，仙威浩瀚……在下不才，一武者好友是亲历者，所以才知道如此多的细节。”
那士子拱手示意。
“成兄再多讲一些！”
“对啊，多讲一些……”
此人很享受被众人吹捧的感觉，假装推脱一番，又勉为其难地编了两千多字出来讲。
“传闻，那仙人曾在天宫为官，做了天帝的佳婿，却因恋上前朝皇后，被贬下凡间，那位前朝皇后据说就葬在此地……”
只见故事跌宕起伏，引人入胜，听得人惊叹连连，回味无穷。
陆青安饮着一碗粗茶，坐在不远处的桌位上，同样听得津津有味。
‘差点我自己都信了，这哪是什么炼气小修啊，元婴大能还差不多。’
‘还有，这莫名多出来的爱恨纠葛是怎么回事？’
他其实一直没有离开过山脉，在这守株待兔许久，可惜并无所获。
丢下几个铜钱，陆青安出了茶摊。
忽闻一阵马蹄声传来，一队步伐矫健的人马，正在这片山林外停驻。
陆青安眼里无喜无悲，这大概又是一队来碰运气的寻仙兵伍。
他见得多了，并无特别之处。
“也是时候离开了。”
……
皇城。
一间布置典雅的书房内。
一个书生气十足，文士打扮的中年男子，正捧着一册记载着奇闻秩事的古本，透过烛光默默品读。
只是看他眉宇间偶尔流露出的迫人气势，却是久居高位之人才能蕴养得出的。
火烛过半，捧书男子回过神来，却发现身侧已多出一人。
对方的影子投射在书桌上，貌似驻足许久，恍若在陪他一同观书。
武帝抬头看去，一时无言。
他自己便是九五之尊，一生见过的青年才俊、英雄豪杰不知几凡，却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气质独特之人。
对方着一身月牙色长袍，俊眉清目，立在一旁像是一株空谷悠远的翠竹，又似一汪波澜不惊的清潭。
让人见之难忘，无从言喻。
陆青安的目光依旧在那古本上面，见对方停止翻阅，抬眸一问：
“陛下，不看了？”
如此年轻，又能轻易绕过宗师供奉，潜入御书房这里……
心念之间，武帝已有答案。
他拍了拍衣袖，起身恭敬一礼。
“不敢当‘陛下’之名，凡俗之人——武治，见过仙君。”
古本无风自起，落入陆青安手中，他边翻阅边随口道：
“你从前见过我？又怎知我真是那仙修。”
“不曾有幸目睹仙颜。”
余光中，武治暗暗观察着陆青安的面容。
虽是一副少年郎的模样，但内里怕是早已不知目睹过，多少朝代的更迭了。
当真是仙家手段，凡人莫测也。
而自己，而立之年登基，却由于国事缠身，即使百般荣养，却还是已呈老态。
“恕在下唐突。”
念及此，武治心头掠过一丝炽热，缓缓拜下恳切道：
“某愿举国相赠，只求录入仙君门下，为奴为仆，绝无怨言。”
陆青安这才从古本上挪开视线，若有所思地看向一旁的武治。
大好江山说弃就弃，该说这位好气魄呢，还是为他的子民悲哀呢？
竟痴迷仙道到这种地步。
沉默半晌后，他才轻吐一言：“你的缘法并不在此，我无法渡你。”
这便是拒绝的意思了。
地上的武治闻言如遭雷击，身子发颤了一下，抬起头，言语苦涩无望。
“还请仙君指点迷津……”
“勤政为民，做好你身为帝王的本分，死后看你在人间的功绩如何，说不定可以位列仙班，获封神位。”
陆青安给武治画着大饼，也是为这天下的黎民百姓着想。
事实上是他完全没有检测灵根的能力。
也不想随便传下这修仙功法，更不知道此间是否有阴神天仙类的存在。
“谢仙君！在下必定谨遵仙旨，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武治终于破涕为笑，感觉人生都有了盼头。
就算是骗他的又能怎么样呢，他还不是得心甘情愿相信。
陆青安这些日子来，一路上京。
他夜宿过船坞，也在苍茫的雪山中见过日出。
见识过刀光剑影的江湖，也目睹过为官者的勾心斗角。
途中，凡是路过有可能出现线索的地方，他都去探查过一遍。
奇景险地、高官宅邸……
价值不大的草蛇灰线倒是有一二，只是那真正有用之物，一次没遇到过。
却没想到，在这里见着了，该说，不愧是天下首府吗。
“此物……”
“那日多亏仙君宽宏大量，才让朱将领捡回一条性命，些许之物，仙君若看得上就都拿去吧。”
还未等陆青安说完，武治已经连忙开口。
虽然他也知道，能被仙修看上的东西，定非凡品。
陆青安没再说什么，手中冒出一缕金焰，刹那间便将古本烧成灰烬，只余一枚汉白玉简停留在掌中。
武治目眩神迷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那金焰之威映入他的眼中。
在那一刻，他仿佛自己不再是一位人间帝王，而是一只飞蛾扑火的虫豸。
即使粉身碎骨，也要一窥仙道其境。
如此，方不枉来人间一场。
陆青安旁若无人地用神识读取了玉简内的信息。
片刻的功夫后，便将东西收入了储物袋之中。
临走之前，他略带深意地看了一眼还在出神中的武治，伸指在他肩上一点，随后身形便逐渐消隐不见。
等武治再次回过神来时，御书房里已经再无他人。
若不是那古本已随陆青安一齐消失，之前种种，都恍如黄粱一梦。
“唉——！”
武治扶椅一声长叹，眼中满是寂寥。
若陆青安从未现身也就罢了，可偏偏又出现在他咫尺之间，给了他一丝念想。
“仙道……”
想他也是九五之尊，位及人皇，却连生前触碰仙道的资格都没有，实在令人难以甘心。
“朕死后，真的能飞升成仙吗……？”
之后几日。
武治寸步不离御书房，废寝忘食之下，终于写出了一篇传世之作，诗名《问仙》。
……
陆青安走出御书房。
此时因为拿到好东西，他的步伐轻快，脸上都挂着笑。
正盘算着下一个目的地时，一个圆润沉稳的声音叫住了他。
“上仙，且慢。”
这是陆青安第一次在没动手的情况下，障眼法被识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