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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社稷学宫
供奉台前。
张清望已经恢复了显化之身,如同一个煤气罐罐杵在那,眼中隐含热泪。
陶眠拱了拱手:“老先生这是悟出敕令字了?”
张清望摇了摇头,但嘴角的笑意却依然止不住:
“先前是我没有说清楚,这敕令字啊,乃是神道之中最为高深的学问,小老儿哪怕是窥见一丝皮毛,便足以通过考核了。”
“所以……你到底悟到了什么?”
“小老儿也说不清楚,就如同盲人摸象一般,只不过这头大象,是一个和御水有关的敕令字。”
他话说一半,突然伸出一根手指,冲着殿外勾了勾。
霎时间,一缕积水从石阶的窠穴里飞腾而起,来到张清望指尖打转。
“先生快看!成了!成了!!!”
陶眠一脸不解:“你本来就是河伯,会控水又怎么了?”
“非也!”张清望很是兴奋:”小陶先生,刚才我并没有使用香火愿力,只是在一番观想后,念了一声‘水来’!”
陶眠眼中一亮,回想系统对敕令字的解释,难道像《呼风唤雨》、《定身咒》、《拘神》这些耳熟能详的真言法术,也都和敕令字有关?
“可惜了,”张清望兴奋之余,忍不住又长叹一声:“要是那灵台明慧的状态能多维持一会,小老儿没准就把那头大象给摸出来了。”
老家伙眼珠子滴溜转,这话显然是说给陶眠听的。
不过,他也知道这种事不能奢求,否则反而会弄巧成拙。
“敕令字的事,咱们以后再说,“陶眠双手合十,摆出一副虔诚信徒的样子,“且让我向伏波仙人请愿,求他将神游符咒赏赐与我。”
说完,他的一半元神就进入到了古仙法像体内,看着一枚金灿灿的符咒,悬浮在法像的外围。
这东西现在和那些星点一样,以陶眠的元神压根就摸不到,好在赐予贡品的能力是系统自带的,他压根不用琢磨。
陶眠只是稍一观想,那枚神游符咒便拖着光尾,一溜烟落向了神台下。
也正是这时候,一旁的张清望猛地一怔,看着符咒从无到有,骤然划过,仿佛洞破虚空而来!
“还真赐给他了!这是什么命啊!!!”
这一刻,张清望甚至有些怀疑,这小陶先生会不会是那位大能和哪个村妇的私生子。
陶眠手里捏着符咒,肆意把玩了两下,然后才冲着张清望说道:
“张老先生,领我去那社稷学宫走一遭呗?”
……
一刻钟后。
陶眠领着人偷偷溜回了家里,并没有惊动睡熟的陶薛氏。
他盘坐在床榻上,张清望则悬浮在窗台边,二人纷纷入定。
小院里,张景等人就跟看家护院一般,在阴暗处隐蔽了起来。
这些人得了陶眠恩惠,此刻办起事来也是颇为尽心。
按照张清望的说法,要引动神游符咒,必须度入一丝香火愿力,然后凝神观想,让元神上浮于躯壳即可。
这度入愿力尚还简单,至于元神上浮嘛,陶眠只能按照《古炼气术》里的观想法依葫芦画瓢,想象一个如幻如真的自己,从天灵盖上升腾了起来。
也正是这一刻,他掌心那枚微微亮起的符咒,突然外泄出一股吸摄之力。
陶眠只觉天旋地转,就像是被大风刮走了一样,视界瞬间一暗。
也不知过了多久。
等他再睁开眼时,人已经站在了一座云遮雾绕的白玉广场上,正对着一座遍布浮雕的巨大牌楼。
那牌楼上刻有“社稷学宫”几个烫金古字,应该是门庭所在。
后方则有一座擎天之峰壁立在此,只是云雾遮蔽之下,只能瞧见一条条石阶螺旋而上,等到山风一吹,才隐现三三两两人影。
“小陶先生?”
陶眠一回头,张清望已经笑吟吟站在了一边,显然对陶眠眼里的惊叹很是满意。
“嘿,有点意思。”
“那咱们赶紧进去吧。”
二人边走边聊,张清望也是知无不言。
“这地方怎么看起来有些冷清呢?”
“先生有所不知,只有新人到访,才会被送到这白玉坪来。换作平日,小老儿也是直接出现在神仙院的山门前,不会来这里。”
“原来如此。”
“一会入山之后,你得先去碑楼登册,报上籍贯来历,最后再露一手调度香火的手段,这事儿就算办成了。
“还要籍贯来历?”
“就是聊一聊你是哪个地方的香火神,在民间流传的故事是什么,偶尔也会追问一下香火和信徒的情况。”
说到这,张清望压低了声音:
“毕竟学宫背后是大虞朝廷,他们肯定会派人去核实的。
不过小陶先生你也无须多虑,我今日向村长打听了伏波仙人的典故,足够那些人拿去登册了。”
“老先生倒是有心了。”
没过一会,二人已经走到了牌楼跟前。
然而就在这时,忽听天外一声鹤唳,一股让人浑身战栗的荒蛮气息,骤然笼罩下来。
陶眠回头一望,只见一头通体莹白的十丈大蛇远远漂浮在空中,正迅速向着牌楼这边行来。
可再一细看,那大蛇双目无神,眼角嘴边都有大量干涸的血渍,巨大的躯干上,更是缠有一根根隐现符文的金绳。
随着视距迅速拉近,很快那些悬浮在大蛇周围的人影,也星星点点显露出来。
这些人大都一袭道袍,一边御剑飞行,一边掐着手诀,仿佛在通过某种手段,收紧那勒在大蛇身上的金绳。
“小陶先生,是那些道院的天骄们狩猎回来了!”
“道院?”
“是啊,那些人身上穿的,分明就是某家道院的道衣,应该是领了学宫的任务,带着狩猎的妖躯宝体回来了。”
张清望眼睛都看直了,就跟个耸着肩膀的老猫似的。
“少年自当扶摇上,万众云头,揽尽天光!“他口中一阵碎碎念,“先生可知,小老儿此生最大的憾事是什么?”
陶眠没有吭声,只是侧头看了过去。
“唉,我为香火神灵,生来便是这副垂垂老矣的样子,这辈子,重来就没有年轻过啊。”
呃……这确实是有点悲哀。
只听张清望继续说道:
“先生久在古黎山中,哪知这些道院天骄是何等风光啊。
各方道院周旋于朝堂和玄宗魔门之间,多年来愈发势大。
不仅四处搜罗道苗,更是得了大虞朝授命,勒令玄宗魔门的上乘弟子,务必择一道院进修。
故而,各方道院皆乃虎踞龙盘之地!
这还只是开始,那些道徒们只有历经重重道考,最后才有资格进入社稷学宫。
所以咱们眼前这群人,个个是人中之龙啊。”
老头子越说越是神往,仿佛他自己已经变成了脚踏山河的少年俊彦。
这时候,那些道院子弟也已经临近牌楼了。
张清望眼中一亮,嘴里轻声叹道:
“原来是龙寰道院的高徒啊!那可是天下第二的道院!”
老头子不知道的是,名字在道家堪称符咒,当他提到“龙寰道院”四个字时,在大蛇上空的百丈云霄间,一个骑鹤的少年眼皮微微跳动了一下。
陶眠也没察觉到不妥,便随口问道:
“那天下第一又是哪家?”
“当然是云琅道院。”
张清望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不过很快又改口道:
“不对,这都是老黄历了,老头子好像听说过,如今的云琅道院早就大不如前。不过小老儿也没天天盯着这些事,说不清都发生了什么。”
一提到云琅道院,张清望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赶忙歪着脑袋,凑到了陶眠耳边:
“小陶先生,我听他们说……你……也是云琅道院的弟子?”
也正是这一瞬间,云端之上,骑鹤少年紧闭的凤目陡然睁开,漆黑的眼瞳中,莹莹霍霍的乌光仿若深不见底的幽潭。
只见他长袖一拂,身下漆黑的大鹤顿时划过一道焰影,落在了蛇头之上。
而少年略显呆滞的目光,也冷冰冰向下一垂,落在了陶眠身上。
“你……是云琅道院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