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青袍
青袍人影子一闪，鬼魅般消失不见。就是以萧峰的见识，也不禁心中一凛。
这人速度之快，以萧峰现在的内力，可说是望尘莫及。
令狐冲听见担子落地的声音，回过头来，见今天送饭的居然是萧峰，顿时又惊又喜，站立起身，笑道：“怎么是你？六猴儿又偷懒去了？”
萧峰目光极快地扫视一圈，四下寂静无声，那青袍人似已远去。
这人行踪虽然诡秘，但对华山派应该没什么敌意。否则以他的武功，要杀死令狐冲，可说不费吹灰之力。
萧峰收回目光，也笑道：“我上来看看你，怎么样，山上风餐露宿，可还习惯吗？”
随手掀开盖子，里面是一碟湛青碧绿的青菜，八块煎得金黄的豆腐。另有一大碗白饭。
虽是家常小炒，却十分精致可口。
宁中则心疼徒弟在思过崖上受罚，这些素食，都是她亲手烹调的。
萧峰将饭菜取出来，放在一块平坦的大石上，算是餐桌。大石旁另有两块矮小的石头，便是石凳。
令狐冲拔起长剑，斜插在腰带上，衣袍带风，施施然走过来：“修道者饮雾吞风，有何不惯？只可惜没酒喝，馋煞人也。”
萧峰一笑，揭开挑担的隔板，里面是一只香喷喷油汪汪的烧鹅，另有一小坛黄酒。
令狐冲眼睛发直，连忙俯身抱起酒坛，咕嘟咕嘟，一气连喝了一大口。便如沦落沙漠之人，陡然看见一汪清泉一般。
令狐冲喝饱了酒，用衣袖擦擦嘴巴，将酒坛递给萧峰，大笑道：“生我者父母，知我者林兄也。”
萧峰接过酒坛，仰头也大喝一口，微笑道：“你可别会错了意，美酒烧鹅，是小师妹和六猴儿偷偷为你准备的。”
令狐冲哈哈大笑，撕下一只烧鹅腿，放进嘴里大嚼，几乎连骨头都吞下去了。
他这两个月在思过崖上面壁受罚，每天豆腐青菜，青菜豆腐，连一滴烧酒，半点肉星都没看见，嘴里早就淡出鸟了。
两人在石凳上坐下，喝酒吃肉，顷刻间，将一只七八斤重的烧鹅和一坛绍兴黄酒吃得一干二净。
令狐冲松松腰带，半躺半靠在大石上，嘴里叼着一根不知从哪里扯的杂草，悠闲地晒起太阳来。
萧峰这几个月来，也难得有这样的清闲，负手站在悬崖边上。只见烈日高悬，脚边一点影子也无。
悬崖下是一望无际的林海，山风呼啸，树梢翻滚，如同一波波翠绿的海浪。
萧峰心中的思绪，也像海浪般翻滚不休。
他重生到这世界，本来无牵无挂。
林震南夫妇对他有“养育之恩”，他逼退青城派，又当众烧掉剑谱，为林家免去一场灭门惨案，算是报答了他们的恩情。
但他拜入华山派，蒙岳不群将辟邪剑谱倾囊相授，却又惹下了一段恩怨。
眼见魔教势力越来越大，万一黑木崖倾巢来攻，以自己现在的武功，能挡得住东方不败吗？
萧峰正想着，令狐冲突然从大石上一跃而起，笑道：“林师弟，你的紫霞神功练得怎么样了？左右无事，你我较量较量如何？”
萧峰颇为惊讶，那天祠堂比武，令狐冲自知不敌，拒绝出手，怎么今天竟主动邀请比试？
难道他这两个月在山上面壁思过，突然武功大进？
萧峰整日闭门练功，也有些手痒，当即笑道：“好，就请大师兄指点一二。”
令狐冲哈哈一笑，拔出腰间长剑：“来来来，咱们大战三百回合！”
萧峰也拔剑在手，平举于胸。
他虽然加入了华山派，但只学内功，不练剑招，所使得仍然是打狗棒法。
令狐冲叫道：“看招！”一剑歪歪扭扭，斜劈而下。
萧峰一怔，不由得退了半步。
令狐冲这一剑飘忽不定，不属于任何固定的招式，不仅为华山剑法所无，就连天底下都没这么一式剑招，
简直就像一个完全不懂武功的顽童，用树枝在随意打闹。
既然不是剑招，自然无从破解。
以萧峰武学之精湛，陡然看见令狐冲砍出这么一剑，一时也只能暂退，以待观察。
令狐冲一剑占得先机，又是一剑凌空一劈，离萧峰的身体隔了半尺远。
这一剑更加匪夷所思，剑劈不到人，劈空气又有何用？难道他还能发出剑气不成？
萧峰不明所以，只得又退了一步。
令狐冲又是一剑，直刺萧峰的左脚脚掌。
萧峰皱了皱眉，挥剑格挡。
哪知令狐冲的长剑就像是活了似的，剑尖竟突然如蛇头般昂起，刺向萧峰的心口。
萧峰来不及变招，只得又退了一步，问道：“你这是什么剑法！”
令狐冲嘻嘻一笑：“这叫做……不能说！”又是一剑挥出，刺向萧峰心口。
他剑兴大发，在悬崖边上如同起舞一般，一剑剑连绵不绝朝萧峰刺去。
萧峰索性不再还招，在崖前空地上兜着圈子，一步步后退，凝神观察令狐冲的剑势。
两人一追一退，令狐冲剑法愈发随心所欲，如同行云流水，没有丝毫凝滞。
萧峰却渐渐看出了端迤：令狐冲的剑法看似杂乱无章，其实是将成千上万式招数凝炼成了一剑。
他这一剑随手挥出，无论敌人怎么反击，他都能随机变化，抓住敌人的破绽，再进行反击。
就好像一个人懂得全天下所有的招数，不管敌人用什么样的套路，他总能找到对应的破解之法。
这一切说来简单，但要将天底下所有招数都凝炼为一剑，又何其之难？
萧峰暗暗称奇，想不到令狐冲面壁两个月，剑术上的造诣竟精进如斯。
他收起长剑，赞道：“令狐兄剑法高明，在下大开眼界。”
令狐冲一剑刺出一半，见萧峰停手，便也收了回来，嘻嘻笑道：“林师弟，愚兄的剑法可还过得去吧？”
萧峰见他剑法湛然若神，突然起了好胜之心，笑道：“无招胜有招，很是高明，但也不是没有破解之法。”
令狐冲见他竟能说出“无招胜有招”，不禁一呆，问道：“你怎么破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