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分光霹雳，九九归一
那沈荡中了一刀，却仍是不惧，右手死握着刀，刀刃微微颤抖，血一粒一粒滴在青砖上，武懿沉肩，刀刃向下，似乎还在等着沈荡出刀，沈荡凝神运气，仔细回想着方才的一刀是如何砍伤自己，武懿沉着眉毛，心里盘算这场比试是否还要继续，沈荡忽然步履向前，不急进招，围着武懿走了几步，武懿不知情形，沈荡忽然朝他腿上一蹬，武懿梯云纵的功夫十分到家，这一下自是难为不了他，武懿缩步躲开，沈荡接上一刀，右脚站定，左脚再朝他腿上一蹬，武懿被这一下搞得摸不着头脑，回刀一挡，沈荡左手竟发出一招摩柯无量，武懿左手跟进招架，沈荡再跟上蹬腿，毫不留情。
“你这明明是在乱打！”武懿大喊一句，撤出几步收刀入鞘。
“乱打，乱打又如何？”沈荡理直气壮地说。
“唉，”武懿叹口气，摇摇头，一屁股在床上坐下，“这要练到猴年马月啊。”
“什么练不练，你带我来，就是为了教我练武？还有这种好事？”
武懿不回答，丢下一床被褥在地上，示意他今晚睡这里，沈荡自然是无所谓，忽然听见楼道里传来啸寒的叫声，他看了看武懿不耐烦的表情，拎着刀就走出去了，雨硕一见到他，脑子里就浮现那天坐在石头下他注视着自己的表情，心中颇有心疼，快步走到啸寒前头，这啸寒也算懂事，让开身子，两人站在房门前，谁都不知道先说什么。
“回来了？”沈荡说，见她们二人两手空空，他又问：“衣服呢？没去买吗？”
“弟弟真是没做过衣服，我们买了那么多，不要时间的吗？明天陪我去取吧，有不合身的地方还能改改，也不知道我有没有记错你的尺寸。”雨硕白了他一眼，回答说，沈荡听了，摸了摸头，啸寒没做停留，乖乖回到房间去，留着门，也推开桌椅，拔出剑来开始练习。
雨硕转过身，和沈荡靠在栏杆上看着屋内的啸寒练剑，她的手碰到沈荡手中的绣春刀，有些惊讶。
“那武懿，借你练？”
沈荡摇摇头，把方才练武的经过同雨硕讲了，雨硕的脸忽然抽搐了一下，她不相信有人能看清自己的剑法，更不相信有人才看了一遍就能使出分光九剑，她拉起沈荡的手走进屋子里，啸寒收起剑让开。
“师妹，你同你沈哥哥练练。”雨硕坐在床上，命令道。啸寒看见沈荡右臂有伤，不想动手，沈荡却是行了个礼，大拇指已经慢慢推开刀鞘。
“弟弟，你可要小心我师妹的剑，姐姐我倒是要看看，你有没有吹牛，啸寒，进招吧！”雨硕以门派长辈的口吻发了命令，啸寒说了句得罪，忽然挺立软剑，蹭蹭向沈荡刺来，沈荡学着武懿的步频，先不拔刀，一个侧身闪开快攻，绕到啸寒身后，忽然长刀出鞘，直劈啸寒后背，啸寒转身极快，剑随后而至，她剑虽软，却也结结实实挡住了沈荡的这一下，刀剑分开，沈荡主动出击，三连斩都差之毫厘。
啸寒以为沈荡有伤，又不太会使刀，先前几下都刻意放水，不想让师姐的心上人在师姐面前惨败，却没想到沈荡招招狠辣，这三连斩，若是他多学几天刀法，恐怕当真要把自己的手腕砍下来，啸寒脸色一沉，不敢怠慢，左手捏个剑诀，从第三斩中找了个破绽，一剑刺去。这两人的一招一式全被雨硕看在眼里，她心里暗骂啸寒，师姐只是让你练练，你何苦当真，如此使出全力，沈荡这傻小子，毫无刀剑功底，若是一个不小心，果真要给你割下耳朵来呀，想到此处，雨硕的右手放在剑柄上，只待危机时刻，凭她的快剑，还是能救救沈荡这傻小子的。
那一剑从刀背刺向沈荡，沈荡右手一转，铛的一声竟然招架住了，啸寒右腕极速抖动，转动剑花，一时间，软剑剑影自剑柄流淌至剑尖，雨硕心里感叹师妹的功底扎实，沈荡也不落下风，凝神静气，缓缓做出菩提刀法的起手式，以慢制动，啸寒先发四剑，皆是昆仑剑法里最入门的几招，看来何洛书没怎么叫她剑法，雨硕心想，继续观战，沈荡却是熟稔，菩提刀法的一招一式皆不像是速成而来，招招老成，只是十一招使完，沈荡再重复一招心生菩提，啸寒看在眼里，机灵的脑袋瓜一转，顿时知道沈荡今天只学了这十一招刀法，而昆仑剑法却是以复杂见长，最基础的昆仑剑法，少说也有一百零八式变化，更不用提每一招都有不同的演变。啸寒心中一笑，左脚金鸡独立，进攻章法忽然一转，剑尖直指沈荡的脑门，沈荡提刀回顾不及，几剑都擦着沈荡的头皮而过。
雨硕看了几下，正准备出手叫停，没想到沈荡忽然又能招架住了这几下飞鹰琢眼，退开几步，几乎退到门前了，右手化刀为剑，左手也捏个剑诀，啸寒不解，正当是沈荡无计可施病急乱投医时，沈荡竟然主动出击，唰唰刺出两剑。
雨硕猛地站起身，果然这傻小子没有吹牛，这两剑正是她的克敌之招，啸寒连退四步，心中不解，想发剑反制，沈荡又递来三剑。这五剑相比于他在隔壁房间刺出的五剑，虽有不小的进步，形制上基本和地道的分光九剑八九不离十，但杀气不足，仍需指点。啸寒认得来势，心中慌乱有余，正左右摇摆时，雨硕忽然指点：
“雨打飞花，剑归十八”
啸寒听了，立马领悟，反手一剑应对，沈荡见她非但不招架，竟然主动出击，一时慌乱，雨硕见了，又说：
“分光霹雳，九九归一”
说这沈荡是个笨蛋，竟然不解，啸寒三剑又至，看似是和先前无异的昆仑入门剑法，剑光却有了变化，沈荡连挡两剑都被割破了衣衫，雨硕心想再来几招就不能再打了，正欲说话，见沈荡嘴里还在默念“分光霹雳，九九归一”，心里有些好笑，突然想看看他究竟能领悟到什么程度，沈荡还在疑惑，这分光九剑的秘诀，究竟是落在分字上，还是落在光字上，又加了雨硕这一句指点，心中更是烦躁，索性从头来一套分光九剑，僵硬地刺出九剑，都被啸寒几招主动进攻轻巧化解，沈荡见了，顿时剑招打乱，脚步也失了方寸，只待啸寒随意再刺上几招，沈荡就要惨败。
啸寒也看出沈哥哥已没了对策，想给师姐留个面子，也不进攻，只是一副严阵以待地样子等沈荡进招，心里盼着师姐速速叫停。
雨硕总算起身，示意沈荡先不要收刀，自己站在他身后，手把在沈荡手上。
“你看，你这样一刺，接着跟上一个剑花，反手回击，她不就没招了吗？再看你，”
雨硕走到啸寒身后，也手把手拿着她的剑。
“方才他使菩提刀法的时候，你为什么要斜刺呢？菩提刀法本就以柔见长，你不加快速度去冲破他的刀法，反而慢下来，不是被对手牵着鼻子走了？”
雨硕就这样来来回回指点了许久，二人的脸色渐渐高兴起来，都没想到自己的剑法竟然还有如此的进步空间，等一刀一剑入了鞘，啸寒又把桌子摆回来，跑下楼去招呼小二倒茶，沈荡和雨硕面对面坐下，沈荡弄了弄衣衫，忽然问雨硕：
“姐姐，你说的分光霹雳，九九归一，究竟是什么意思？是分光霹雳，是说剑招要快，但九九归一呢？都归成一招了，还怎么快啊？”
啸寒正好回来，见又有剑法听，连忙笑吟吟地坐下，雨硕却摇摇头：
“我今日累了，不想谈了，等我恢复几日吧，这几天，你们就这样练习。”
沈荡和啸寒都点点头，这时茶水上来了，猥琐模样的店小二敲敲门，慢慢推门走进来，两眼不看那跟前的两名绝色佳人，却是直勾勾看着沈荡不放，脸色写满了不可思议。
等他走出去，下了楼，沈荡先尝了茶水里没毒，啸寒才开始说话：
“师姐，沈哥哥，你们到底是要干嘛去啊？”
雨硕和沈荡对视一眼，沈荡刚想把自己如何从一个捕快到了听秀坊，又是如何被武懿救下到了这的来龙去脉告诉她，雨硕却先开口：
“此事说来话长，那武懿亦正亦邪，非要拉上你沈哥哥，本来我们可以在听秀坊过上许多快活日子，唉，也确实，这店小二如此奇怪，竟然能随随便便弄来一把绣春刀，这可是掉脑袋罪名，弟弟，你可猜测到什么？”
经过几日的相处，雨硕已经看透沈荡忠厚老实，有问必答，这一问，沈荡也是摇摇头。
“不知道，武懿好像很想教会我武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不是说要去杭州吗？是不是杭州有一个他的死敌，要我练武，到时候一起助他破敌？那这样可好，有姐姐这般快剑，还要我练什么，要我练好，那死敌先老死都够了。”
啸寒听了，捂着嘴笑了笑，雨硕却一脸严肃：
“要有武懿都难以对付的死敌，你我怕是都助不上什么，那日你可看见他一招就刺死许多人？”
“是那一招蹬腿上树，再翻身出刀的一招吧？我当时也觉得诧异，竟然有如此高明的剑招？虽然我在少林寺时听过许多轻功高手如何在空中出剑制敌，但他落下来时，手腕灵动，剑招飘逸，这么说，好像有些像姐姐的昆仑剑法？”
雨硕点点头：“不错，那一招叫做无边落木，是百年剑法名门武当近年来研发出来的新招式，蹬腿上树是武当入门轻功梯云纵，那梯云纵本就是一门入门简单，练好极难的武功，他竟然能练到那般炉火纯青的地步，再说落剑，唉，也不知那武当近年来是怎么了，原本好好的太极剑不练了，尽是琢磨一些杀意十足的剑招。”
“师姐，你说那落剑，是怎么了？”
“那无边落木的落剑，本用的应该是武当本门剑法，我见的不多，说不上具体是哪一种，但那天武懿的落剑，使的却是分光九剑，我看的一清二楚，还有后来，他竟然能用绣春刀作剑，发追魂十二式对我的追魂十二式，如果有武懿都对付不了的剑客，恐怕你我加起来都不是对手。”
雨硕淡淡地说完，啸寒忽然捂着嘴巴啊的叫了一声。
“师姐你会追魂十二式？！”
雨硕脸色微微变化，意识到自己说多了，于是抬抬手：
“会一点点，当年，当年昆仑十三高手中有个陵浔子，他是我师父，我跟着学了一些皮毛，好了，时间不早了，明天还要继续练剑，对吧弟弟？他还要教你吧？”
沈荡点点头，正要站起来，雨硕却拉着他。
“师妹，你下楼去等会，沈哥哥说要用摩柯指决替我疗伤，这是他师门秘传功夫，不方便给你看到，不叫你上来，你就等着。”
啸寒不敢耽误师姐疗伤，立马提着剑往门外走，忽然在门口停下，她转身对雨硕说：
“师姐，我这里还有四颗曲雪夜还丹，你要吃吗？”
雨硕只是摇了摇头，啸寒回身关门，下了楼去，雨硕听着脚步声消失，才拉住正要运气出指对沈荡：
“傻弟弟，快让姐姐看看伤势呀。”
沈荡有些不好意思，只是轻轻展示了一下，雨硕可不饶他，拉着他细细观察了一番，告诉他说：“还好，没伤到筋脉，现在听姐姐说正事。”
雨硕把声音压低，沈荡却打断她：“姐姐，你的伤？”
“听姐姐说完，”雨硕贴在沈荡耳边，沈荡不光是觉得耳朵痒痒的，心里也痒痒的，雨硕看出来了，隔得远了一些。
“我那师妹，看上去大大咧咧，有可能是我那恶毒父亲散出来的探子，他知道我没死，或许她已经飞鸽传书去了，只是昆仑山远，一时到不了，你听我说，我日后和她相处，若是你听见我说，门派之争，实在不必这八个字，那就是周围来了昆仑派高手，要来加害于我，到时候，你会帮姐姐吗？”
沈荡红着脸，用力点点头。
“好，乖弟弟，现在是武懿，他教你功夫，你有多少就学多少，最好把什么梯云纵，无边落木的变化诀要都学来，你不光自己学了，还要背给姐姐听，可以吗？”
沈荡还是红着脸，点点头。
“好，那现在，给姐姐疗伤吧。”雨硕恢复了正常的语气，慢慢拿起沈荡的手放在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