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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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棠去世后，沈澹就如同一个行尸走肉般，不眠不休、不吃不喝地守在怀棠的灵堂前。
无论谁来宽慰，说什么话，沈澹都跟听不见似的坐在地上，看着怀棠的牌位出神。
淮楠知道父亲是悲伤过度，才变成这副模样。
但如果继续这样下去，一代名将也终将陨落，就怕父亲会一时想不开，追随母亲而去。
淮楠便狠下心来，一手拉一个地来到了灵堂，让弟弟妹妹跪在母亲的灵前哭。
淮蓁不知道发生了何事，看着满屋的雪白，嘴中高兴地喊着：“下雪了下雪了。”
淮楠自是不能责怪幼妹的无知，但是为了让父亲重新振作起来，便咬着牙，狠狠地在妹妹的胳膊上掐。
小小的淮蓁胳膊上都被掐出了印，立即号啕大哭。
淮珏听到后也忍不住了，跪在怀棠的灵位前哭了起来。就这样，三个孩子齐刷刷地跪在灵堂里哭，淮蓁嘴中更是一直说着要娘亲、要娘亲。
听着孩子们撕心裂肺的哭声，看着小小的淮蓁就连母亲不在了是什么意思都不知。
慢慢地，沈澹也才意识到自己不能倒下，他还有孩子们要照料。
孩子们已经没有娘了，不能再没有爹。
那一日，沈府中哭声震天，但无人阻拦，任由父子四人抱在一起相互安慰着。
牌位前的蜡烛不断闪动着，就好像怀棠泉下有知，在此刻最后一次陪伴着她的丈夫和孩子们。
而战场上厮杀万千的沈澹将军，便从怀棠死去的那一日开始，褪去了战神光环，就只是大齐一个普普通通的武将，和沈家的主君而已。
后来苏眉因为太后的指婚，嫁进了沈家为继室。
刚来的时候，她的日子也不好过。
沈澹待她如宾客一般，恪守礼法，恭恭敬敬。
孩子们对她也有着隔阂，无论她给淮蓁淮珏买什么稀罕物件，这两个孩子的心就跟捂不热似的，连话都很少与她说。
见到面儿，也只有一句苏姨娘。
幸好其中还有个淮楠，一直帮着苏眉照顾弟妹，对她也是十分尊敬，而且带着弟妹，从未做过让苏眉难堪的事情。
但说来说去，苏眉总觉得自己在沈府如同一个外人。
刚到沈府的那几年苏眉日子很艰难，怎么都融入不到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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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梁公府传出要与淮楠退婚的传言，苏眉与沈家的关系才缓和了些许。
怀棠死了，墙倒众人推的场面，苏眉在这京陵城也见多了。
虽然只是一个传言，但此事绝不是空穴来风。
还有人说，以沈家如今的地位，淮楠根本不配嫁进国公府，就算去，做个妾室还差不多，哪配得上做正头娘子。但是因为这门亲事是怀棠生前给淮楠说下的，又有太后一直暗示梁家速速办事，国公府只能照做。
但是苏眉清楚，就算淮楠嫁进去了，但也会遭到婆家的排挤，日子恐过不好。
最后，是苏眉在淮楠的陪嫁单上加了件霓裳羽衣，梁府这才松了口，立即给沈家送来了吉日挑选。
霓裳羽衣虽算不上苏家的传家宝，但也是苏大人为官这几十年来，寻了好久的珍宝。
此衣所用的织云缎，是用最好的蚕丝，浸泡了白草材织成的，织云缎好做，但是这味白草材却十分难寻。
据说只在昆仑山深处的崖壁上才有，极少被人找到。
被白草浸泡后，织云缎会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如同仙女的罗裙一般，闪耀着光芒，故有了霓裳之名。
而且绣娘们缝制此衣时，还用了浸泡过西域香料的银线，使羽衣一直散发着异香，极其惊艳。这样的宝物真的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如此珍贵，却被苏眉从母家要了来，然后放到了淮楠的陪嫁中。
别人问她为什么，苏眉说：“女子既已嫁为人妇，就该处处替夫家着想，我虽然只是沈家的继室，但是沈家并未将我以继室相待，尤其是几个孩子，对我恭恭敬敬，从未发难，所以我将他们也视为己出，如今长女出嫁，婆家苛责，唯有堵住他们的嘴，淮楠才能在婆家过得舒心，说来说去都是沈家自己的事，只要女儿过得好，一件衣服又算得了什么。”
淮楠嫁进梁公府后，梁家将此衣献给了还是梁嫔的梁玉。梁嫔本就擅琵琶，然后穿上此羽衣后，在除夕给皇上弹了首《阳春白雪》，因此而得到皇上的宠幸。
再往后，也就有了六皇子。
梁家因为淮楠献宝有功的确善待了淮楠几年。
但是太后去世，再加上淮楠滑胎，渐渐地，梁家也就露出了本性，变成了今日这样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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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蓁也想让姐姐在梁家能过得好一些，看向苏眉：“姨娘，你可愿再帮姐姐一次？”
苏眉知道淮蓁鬼点子多，看向沈澹，又看了看淮楠：“你说的这是哪里的话，故意在你爹爹面前编排我？”
说来也是奇怪，这苏眉与淮蓁的嘴上不饶人如出一辙，两人自然知道对方的刀子嘴意欲何为。
淮蓁立即挽住苏眉的胳膊，哄了哄姨娘，然后凑到耳边言语了几句。
苏眉的眉头从拧成一块疙瘩，再到渐渐展开，然后讶异地睁大双眼看着淮蓁：“这能行吗？”
淮蓁看向淮楠，挑眉一笑：“梁家太过算计，对姐姐的态度全部取决于姐姐对梁家的用处，所以我们只能兵行险招。”
沈澹因为兵部传话来有要事相商，便匆匆离府。
留下苏眉带着淮蓁淮楠两姐妹继续相谈。
此刻荃娘带着两碗汤药走了进来，递给淮蓁和淮楠。
淮蓁蹙眉道：“姨娘这是什么？”荃娘立即解释道：“都是帮姑娘们调养身体的好东西，里面加了不少好药，蓁姐儿可不能浪费。”
淮楠谢过苏姨娘之后，将药一饮而尽，擦嘴时温柔一笑：“回到家中，连药都是甜的。”
这话一出，苏眉如鲠在喉，不知如何去安慰淮楠。
这是她特意让荃娘给两个孩子准备的，女子生性体寒，这马上就要入夏了，春日的口子上很适合调理一番。
而淮楠方才说的话，不禁让人能猜到，为了怀上梁睿的孩子，她究竟喝了多少助孕的汤药。
且都是她那个婆母所为。
助孕的汤药，味道能好到哪里去。
有传言说，京陵中的女眷们为了怀上孩子，药引中连耗子都有。
淮楠虽然从未说过在梁家受的苦，但是苏眉也能猜出一二。
看着自己的孩子这般受苦，苏眉忙看向捏着鼻子喝药的淮蓁，言语坚定，手下意识地拍在桌子上：“只要是我能做到的，豁上我这条老命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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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蓁看着还有半碗汤药，蹙着眉摇了摇头：“姨娘放心，要不了你一条命，就是这几日辛苦一下就好。”
淮蓁又看向淮楠：“姐姐，你给我说说，梁家对梁玉是不是另有安排。”
淮楠本就对苏姨娘和淮蓁之间的耳语一脸疑惑，但听到淮蓁说这话，脸上顿起惊讶之色，点点头：“这些日子，娘娘特意给府上安排了一个礼教嬷嬷，细心调教梁玉，就是为了中秋节上太子选妃做准备。”
今年的中秋节，宫中广发请帖，邀请大齐德才兼备的适龄女子一同参加赏月，其目的不言而喻。
虽然是整个大齐的适龄女子均可参加，但是各州郡定然会先筛选一番，最后能参加中秋宴会的，也没有多少了。所以皇后的目的应该还是在京陵城中的闺女们，各个母家显赫，才华兼备，但又不能像其他州郡那样筛选，只能暗中考量。
这样一看，梁家真正的目的应当是在太子身上。
这几日淮蓁细细想了想，宬王的这次宴会就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最开始得到这消息的时候，淮蓁还往自己身上揽了揽，以为是因为那日夜探宬王府，齐旻昭是针对她所办的。但是如今一看，另有他意。
淮蓁示意荃娘出去看好门，然后让姐姐和姨娘靠近她，轻声道：“众所周知，宬王根本就不是皇后的亲生儿子，但是宬王设宴选妃，皇后还是让梁妃来张罗，在外看来，她是一个好母亲，但实际上……”
淮蓁的目光移到苏姨娘的身上：“姨娘，倘若你对我姐妹二人只是虚情假意，看似为我们张罗着设宴选婿，但你也有个女儿。”
苏眉会意：“借给你们选婿的名义，实则是为淮阳提前看人。”
淮楠也听明白了：“所以说，宬王设宴的真正目的是给太子看人？”
淮蓁坐起身子，端起那半碗没有喝完的药：“这也是我看到姨娘才想到的，无论是平头百姓还是富贵人家，娶妻需娶贤，贤良之外更重要的是为婆家着想，宬王固然名声不好，但他始终是在皇后膝下长大的，有胆量参加宬王的宴席，那日后定会忠于宬王，自然也会忠于皇后的，所以这是其一。”
淮楠诧异：“其二就是你方才所言，在宬王的宴席上先筛选一批，为中秋宴上做准备。”
淮蓁点点头：“如此也是要看看会不会有人能想到这一层面，皇后挑儿媳，就跟梁家待姐姐一样，对他们有用才是最重要的。”
“难怪梁玉也要为此准备。”淮楠想到梁府收到请帖后，并没有表现出十分抗拒的神情，而是积极准备着。
最后，淮蓁肯定道：“如果我没有猜错，那日太子也会去，所以只要姐姐帮梁玉得到太子的青睐，梁家定会因此而改变对你的态度。”
淮楠蹙眉：“可是那日我没有资格去啊。”
淮蓁略显为难，但却一脸得意：“姐姐，我可是在受邀名单中啊。”
三人正说着，沈管家前来禀报：“夫人，国公府和窦府都送来东西，说是要给公子调养身子用的。”
淮蓁终于喝完了汤药，漱漱口，鄙夷道：“哥哥躺了可不止一日了，这会儿才来送东西，可真的会审时度势。”
苏眉让管家把东西拿来，看看究竟是什么，好日后回礼。
窦府的就是些珍贵的药材，看来这窦大娘子算是与沈家和解了，如此下血本，那淮珏与窦韵的婚事也可以提上日程了。
但是梁府的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淮楠一眼就认出那个盒子是梁妃赏赐梁靖的凝心丸所装的盒子，梁靖一直有头疾，凝心丸就只是缓解头痛的药丸。
但是给淮珏送凝心丸，就有些药不对症了。
打开一看，里面却只有一个小瓷瓶，上面写着“金疮药”的字样。
国公府送来的金疮药自然是好药，但就是装药的盒子，有点刻意而为了。
淮楠瞬间明白了梁家的意思，拿着盒子给苏姨娘和淮蓁看：“果然，婆母借送药的名义来敲打我了。”
苏眉认出盒子是宫里的东西：“这是梁妃娘娘的？”
淮楠点点头，长叹一口气。
淮蓁却得意一笑：“看来我们的办法没有错，既然梁家送我哥哥一瓶金疮药，那我就回他们一粒定心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