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赴宴
1
五月二十五，宬王府设宴，邀来京陵城所有适龄的高门贵女。
也有一些因各种缘由并未前来，不过这缺席的原因，众人皆清楚为何。
淮蓁晚起了半个时辰，冬雪前一晚熏好的罗裙根本来不及换，只能草草穿了件平日里常穿的群青色长锦衣。
一根藕色的宽腰带勒紧细腰，显出了窈窕身段。
沈澹总说淮蓁太瘦了，让苏眉多往淮蓁的房里送点饭菜。苏眉气得说不出话，因为淮蓁吃得并不少，有时晚膳后还得给她在厨房里备些果子，以防夜里冬雪来寻。
之所以这么瘦就是因为整日不着家，不知道外边做什么体力活，根本闲不住。
别人家的闺秀都是静待闺中，而淮蓁呢，能在府中见着人影就已经很难得了。
此时坐在妆奁台前的淮蓁仍旧眯着眼睛，冬雪给她挑选适合的步摇。
“姑娘，您这衣服颜色太深了，老里老气的。”
淮蓁竭力睁开眼睛，撇撇嘴：“那你是希望我穿得出众一点，被那个齐旻昭相中？”
虽然淮蓁清楚，此次宴席意欲何为，但淮蓁还是希望自己是埋在人群中的一个，谁都看不见她才好。
冬雪不再多言，继续寻找合适的步摇。
淮蓁随手挑了支白玉兰式的玉簪：“就这个吧，摇摇晃晃的太麻烦了。”
简单装扮过后，淮蓁便往出走。
外边的马车催了好几次了，生怕去晚了被王府的人说。坐在马车上的淮蓁仍困得要命，靠在冬雪的肩上能眯一会儿是一会儿。
昨天夜里，淮蓁一直辗转难眠，不知为何，脑中一直浮现那日夜探宬王府发生的事情。
冬雪并不知，其实淮蓁最后一次见到齐旻昭并不是在府外，而是在一处暖帐之内，四周充满着令人迷离的香气。当时淮蓁想要起身逃离，但却发现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稍稍一动，身上的暖流四处乱窜，十分难受。
身穿紫色寝衣的齐旻昭，背对着沈淮蓁，似乎摆弄着什么。
他告诉淮蓁：“你越动，合欢香就散得越快！”
合欢香！竟然是此等下流之物！
淮蓁立即屏住呼吸，想要少量吸入。
可是只见齐旻昭手中拿着红色的绸带，嘴上扬起的邪魅笑容：“这样上等的小东西，可是你自己送上门的。”说罢，齐旻昭就走到沈淮蓁的面前，用绸带勒住了沈淮蓁的嘴、然后就是手脚。
随后，解开了沈淮蓁的衣衫……
“混账！”
齐旻昭向她走来的画面又一次浮现在淮蓁的眼前，她大叫着惊醒过来，这才发现自己身在马车中。
冬雪见状忙问淮蓁怎么了，淮蓁摇摇头说自己无碍。
这样的事情，真的只能是天知地知她知齐旻昭知就好。至于那晚发生了何事，淮蓁又是如何回到沈府的，仍旧是个谜。
但是淮蓁一定要弄清楚，岂能折在齐旻昭这个混账手中。正思索着，外边小厮喊道：“姑娘，宬王府到了。”
2
虽说宬王放荡的名声在外，但终归是大齐的四皇子，身份尊贵。
他的宬王府曾是一位老王爷的府邸，因为举家南迁，齐垣便赐给了这个儿子，并由皇后负责督建翻修，成了如今的宬王府。
宬王府中的摘星楼，唯有在月圆之夜隐隐有光泽流动，像是天上宫阙，惹人忘我。
这是皇后特意命人给齐旻昭修建的，希望他思念母妃之时可以登楼望月，寄托哀思。
可谁也没有想到，摘星楼最后却成了齐旻昭的逍遥窝。淮蓁一下马车就看到了高耸的摘星楼，再想想十六那晚，月黑风高，唯有摘星楼里彻夜灯火通明，而齐旻昭在里面肯定没做好事。
想到这里，淮蓁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要不是为了帮姐姐，这宬王府她真的是路过都嫌恶心。宬王府外十分热闹，气派的府门前站满了禁卫军，和各府前来送姑娘们的下人。
淮蓁因为来晚了，也没见几个闺秀，倒是见了不少华丽的马车。
淮蓁凑到冬雪耳边，暗自咋舌：“竟然有这么多不怕死的。”
冬雪将帖子递给了门外的守卫，然后跟着领路的丫鬟往里走。
这一路的脂粉味，闻得淮蓁只觉得都快要被呛死了，然后冲着冬雪摇摇头，一脸嫌弃。
最后，淮蓁被丫鬟领到了府中的春苑中，两侧架起一个个帷帐，里面早已坐满了各府的闺秀们。
宬王府的春苑也是名声在外的，据说里面种了上百种花草，是齐旻昭专门给皇后种的，每日天不亮，就会命人采摘最新鲜的花束，送入皇后娘娘的太华宫中，以表孝心。
春日正浓，仍是百花竞相绽放的季节，五颜六色、形状各异的鲜花开满春苑，的确是难得一见的景色。
再加上帷帐内身着华贵衣衫的闺秀们，也不知是那人比花娇，还是百花与人争美。
淮蓁往人群中寻去，果然前边的帷帐内看到了身着月白色轻纱的梁玉。
层层裙摆淡薄如清雾笼泻绢纱，腰系一条金腰带，贵气而显得身段窈窕，气若幽兰。
她的头上戴着银质鎏金梅花步摇，举手投足间，尽是大气之色。
不愧是宫中的礼教嬷嬷悉心调教的。
淮蓁踮起脚细细看去，确定梁玉穿的是苏姨娘熬了好几个晚上才绣出来的月白色罩衫，这才放下心来往自己的帷帐里走去。
人人皆知沈府继室苏眉是礼部尚书之女，却不知苏眉的母亲是朔州刺绣大家的传人。
苏眉最擅长的不仅仅是养沈府这五个孩子，更是在那穿针引线之间，做出的绣品，栩栩如生。
而淮楠一直留在沈府没有回国公府的原因，就是给梁玉准备这件月白色纱衣，上面绣着：“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的字样。
当时梁家还疑惑，淮楠就给梁玉准备了这个，一袭白衣根本就不像是去赴宴，更像是去奔丧。
但是淮楠让他们看在霓裳羽衣的事上再信她一次，一定能让妹妹得偿所愿。
3
一眼望去，闺秀们正如春苑里的百花争艳一样，也都穿着华贵的衣衫。
而梁玉这一身的确是不怎么起眼，而且太过素净。
冬雪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淮蓁要让苏姨娘在上面绣字。
以苏姨娘的绣工，绣些花样都能让梁玉出彩。
淮蓁看着四周出席的闺秀们，个个都穿金戴银的，不输一点大家风范。她品着丫鬟们端来的清茶，摇摇头：“出彩是一回事，但不能在齐旻昭面前出彩。”
冬雪听得是稀里糊涂，难道还有一举两得，让宬王看不上，但却让太子看上的办法。
淮蓁垂眸一笑，十分得意。
随着礼官一声高呼：“宴席开始，迎宬王。”
随之，帷帐内的女子们，纷纷移步出来，跪地迎接宬王。淮蓁瞥到，就在两排帷帐的最前端，有一方高台，上边也用一个帷帐围起，且有一边的纱幔垂下，似是要遮挡什么。淮蓁早就猜到太子会来，这样一看，那半边垂下的纱幔，应该就是要遮挡太子的。
看来，东宫就是要在众人不知情的情况下，挑选妃嫔。
这时，一个身着玄青色缎面长衫，头戴镶碧鎏金冠的男子移步至高台上，然后冲着台下的闺秀们抬了抬手，轻声道：“都起来吧。”
抬眼间淮蓁一眼就认出了那人正是齐旻昭，她永远也忘不掉齐旻昭魅惑吃人的眼神。
一瞬间，那晚的燥热又涌到脸颊上。
而让淮蓁更没有想到的是，齐旻昭好像迎上了她的目光，穿过人群，看向沈淮蓁，眼中透露着一句“你来了”的表情。
吓得淮蓁连忙躲过齐旻昭的眼神，然后退回她的帷帐内。等坐定后，淮蓁才反应过来，我为何要怕。
紧接着就是各家闺秀们一个个出来上前拜见宬王，然后才是诗会。
帷帐的排序就是按家中品阶大小来的，梁玉自然是排在前边的。
梁玉上前拜见的时候，淮蓁偷偷站在纱幔后暗中观察。
当身着白色纱衣的梁玉款款上前后，齐旻昭一眼就注意到了她衣服上的绣字。
淮蓁清楚地看到齐旻昭的眉头紧皱，眸中闪过嫌恶之色。而坐在他旁边的、那纱幔后的男人，一动不动地品着茶水，不为所动。
淮蓁叫来冬雪一同确认：“你看宬王的脸色，是不是很嫌弃？”
冬雪细细观察了一番，点点头：“姑娘，这是为何啊，梁姑娘生得也俊俏，衣衫也并不艳俗，为何宬王这般不喜欢？”
“宬这个字，意思是藏书的屋子，你可记得宬王是怎么来的。”冬雪脸上略显红晕，凑到淮蓁的耳边：“听说皇上是在藏书楼里……”
坊间传言，是皇上在藏书楼里宠幸了刘氏，才得了宬王。淮蓁看着冬雪：“所以这个‘宬’字，别人眼中是至尊荣耀的封号，但是对于齐旻昭来说却是耻辱，梁玉身着这样的衣服，在齐旻昭面前舞文弄墨，你觉得他会喜欢吗？”冬雪瞬间明白了淮蓁的用意，就是要让梁玉适得其反，看起来像是悉心打扮，但是要取悦的人并非是宬王。
可就不知如何引起太子注意了。
两人正说话间，轮到淮蓁了。
礼官高呼：“有请安定大将军府嫡女沈淮蓁上前拜见。”第一次，沈淮蓁竟然紧张到心都要跳到嗓子眼里了。
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会这样害怕。
是怕那日夜里的齐旻昭，还是此刻高高在上的宬王，她都不知。
就这样，迎着齐旻昭似是杀人的目光，从最后端的帷帐，走到最前边。
“臣女沈淮蓁拜见宬王殿下。”沈淮蓁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等候齐旻昭的免礼。可是周围唏嘘声已起，但是上面的人一点动静都没有。趴在地上的淮蓁不明所以，再次高呼：“臣女沈淮蓁拜见宬王殿下。”
话音刚落，齐旻昭冷声道：“起来吧。”
沈淮蓁起身时，才看到，齐旻昭灼热的目光，正死死地盯着她看。
然后微微张口，冲着沈淮蓁做了个“小东西”的嘴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