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星门遗梦
第十章星门遗梦
黄大斜跪在星门漩涡中央，掌心珍珠烙进血肉。十二道星门在天穹流转，每道门内都是支离破碎的时空幻影。他右眼的结晶已蔓延至颧骨，星斑左臂垂在身侧，荧光如风中残烛。
“姐姐的珍珠不是这样用的。“
清泠的女声自星门阴影传来。黄大斜猛然回头，望见个戴鲛绡面纱的少女赤足踏光而来，银发间别着残缺的珊瑚钗——与汐月那支正好能拼成完整并蒂莲。
少女指尖轻勾，珍珠脱手悬浮：“我叫汐夜，三百年前本该葬在银月湾圣泉。“面纱被星流掀起时，露出与汐月七分相似的面容，只是左脸布满蛛网状的晶痕，“姐姐燃烧神魂送你入星门，可不是为了看你这副丧家犬模样。“
星门忽然剧烈震颤，黄大斜的煞丹在丹田爆出黑焰。汐夜翻腕召出半截三叉戟，残戟搅动星光织成囚笼：“屏息！追兵要来了！“
十八具青铜棺撞破星门，棺盖上的镇魂符燃起幽火。玄悲的禅杖自中央棺椁探出，杖头骷髅咬着的正是复制体半颗陨铁心脏：“小鲛人，把总纲交出来！“
汐夜突然咬破舌尖，将血抹在黄大斜后颈胎记。星芒暴涨的刹那，十二星门同时投射光柱，在虚空交织成巨网。她拽着黄大斜跃入天枢星门：“抓紧，要穿越乱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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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华倾泻在青石板时，黄大斜嗅到熟悉的药草香。檐角铜铃轻响，二十年前的星陨阁沐浴在春夜里。他怔怔望着东厢窗纸上的剪影——母亲正哼着童谣轻拍襁褓，父亲在案前誊写《太虚引》的手稿。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汐夜的声音似从极远处传来，“在玄悲盗取总纲前毁掉星陨阁，所有因果都将改写。“
黄大斜的星斑左臂不受控地颤抖。廊下走过年轻的白蒹葭，药箱里装着给双子星调制的安神散；转角处商九歌正在调试新制的九弦琴，琴尾焦痕尚未烙上。
“动手啊！“汐夜突然现形，晶痕在月光下狰狞如活物，“只要放出煞丹黑焰...“
瓦片碎裂声打断嘶吼。黄大斜瞳孔骤缩——三百年前的玄悲正翻过西墙，手中鎏金匣映着贪婪的光。几乎是本能地，他掷出珍珠打偏毒镖，星斑左臂异化成盾护住婴儿房。
“你疯了？！“汐夜的残戟抵住他咽喉，“现在心软，三百年后的血海滔天...“
“那里面躺着的是我！“黄大晴嘶吼着撞开残戟。煞丹黑焰焚毁玄悲的袈裟，却避开了星陨阁的一草一木。鎏金匣坠地裂开时，总纲文字化作金线缠住盗经的僧人。
时空乱流开始撕扯星门。汐夜银发狂舞着卷住黄大斜：“因果律反噬要来了！“
东厢房突然传来婴啼。黄大斜回头望见母亲抱着弟弟走向密室，背影与归墟海底重叠。他鬼使神差地弹射出手腕星斑，荧光蛛网般托住坠落的琉璃灯——三百年前砸醒夜巡侍卫的那盏灯。
“你...“汐夜忽然怔住。她颈间晶痕渗出冰蓝血珠，溅在黄大晴扭曲的星斑上，“竟然用煞气修补历史...“
星门崩塌的轰鸣中，黄大斜看见无数时空碎片飞旋。二十年前的玄悲被金线绞杀成灰，三百年后的复制体在虚空哀嚎解体，唯有怀中珍珠愈发滚烫。当最后一道星门闭合时，他听见汐夜似叹似泣：“姐姐赌对了，你终究不是灭世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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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涩海风裹着星砂拂面。黄大斜睁开眼，发现躺在银月湾圣泉遗址。怀中的珍珠完好无损，泉眼重新涌出清流，水底沉着他当年送给汐月的半块噬魂藻。
“时空因果不是线，是网。“
汐夜的声音自珊瑚礁后传来。她正在修补残破的三叉戟，晶痕已蔓延至锁骨：“你救下当年那个侍卫，导致玄悲提前三年盗经，反而延缓了星陨阁覆灭...“
黄大斜掬起泉水清洗星斑。水镜映出他半结晶化的面容，右眼却不再渗血：“汐月还能回来吗？“
回答他的是突然沸腾的泉眼。十二尊青铜像破水而出，每尊掌心都托着枚星纹密匣。汐夜残戟点地，在沙滩画出血色星图：“姐姐的神魂散入三千世界，唯有集齐星陨阁散落的《太虚引》真迹...“
海平线突然炸起漆黑光柱。复制体的狞笑震碎浪涛，十八具青铜棺椁竟是从星门残片中重组：“好哥哥，你以为斩断因果就能赢？“他胸口嵌着的陨铁核心泛着诡异血光，“我吞了玄悲的轮回舍利，现在才是真正的...“
汐夜的三叉戟与黄大斜的星斑同时暴起。圣泉涌出的清流化作万千水剑，星门碎片在虚空凝成囚牢。当复制体被钉死在青铜像上时，黄大斜捏碎最后一枚星纹密匣，匣中飘出的鲛绡残片正裹着汐月一缕银发。
“去下一个时空吧。“汐夜将残戟抛入泉眼，“姐姐在万千因果里等你。“
星门开启的刹那，黄大斜将珍珠按在心口。这一次，他看清水镜倒影里并肩而立的两道鲛人倩影——汐月与汐夜在三百年前的月光下共舞，珊瑚钗并蒂生花。
晨雾还未散尽，黄大斜蹲在礁石上修补渔网。粗粝的麻绳在指腹磨出红痕，右眼结晶体随着日头升高泛出淡金纹路。三个总角孩童蹲在不远处，贝壳在砂砾上摆出歪扭的星图，时不时偷瞄他异于常人的左臂。
“阿斜哥！“梳羊角辫的小丫头赤脚跑来，沾着鱼鳞的手心摊开几枚青贝，“阿嬷说夜里煮蛤蜊粥，让你去灶房添柴。“
他应了声，将补好的渔网叠成方方正正一摞。渔村的日子像滩涂上的潮水，晨起补网、午间晒鱼、黄昏收帆，规整得能听见光阴流淌的声响。只是每当海风卷来咸腥气时，藏在怀中的珍珠便会发烫——那里封存着汐月消散前最后的笑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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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集飘着鱼露的鲜香。黄大斜在干货摊前驻足，指尖抚过风干的紫菜，忽听得珠帘叮咚。斜对角支着个珊瑚珠摊，戴斗笠的姑娘正用鲛绡擦拭一枚残缺的并蒂莲钗。阳光漏过棚顶竹篾，在她腕间映出蛛网状晶痕。
“这钗子...“他喉头发紧。
“客官好眼力。“姑娘抬头，面纱下眸子泛着雾蓝，“据说是三百年前鲛人族公主的遗物。“尾音带着刻意拿捏的颤意，像在念誊抄来的戏文。
黄大斜摸出两枚铜钱，却在触及钗身时触电般缩手——珊瑚断口处残留着星陨阁特有的朱砂印。再抬眼时，珠摊已空无一人，只余那支残钗静静躺在粗麻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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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漫过晒鱼架时，灶间飘出蛤蜊混着姜丝的香气。黄大斜蹲在土灶前添柴，火光将星斑左臂映得忽明忽暗。七岁的阿满凑过来，鼻尖沾着灶灰：“斜哥的手会发光！“
“是火光照的。“他舀起一勺热汤浇灭窜高的火苗。
老妪掀帘进来，枯枝般的手突然按住他右腕：“后生这脉象，像被海蛇咬过又泡了寒泉。“浑浊的眼珠映着跃动的火光，“得用赤鳞鱼血配九里香，敷在关元穴...“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渔船归港的号子。黄大斜借口查看渔获逃出灶房，咸涩的夜风灌入肺腑，吹散了险些脱口而出的“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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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潮声最盛时，黄大斜提着桐油灯修补船底裂缝。贝壳刀刮到某处，突然迸出几点青荧火星。他俯身细看，三片青铜鳞片嵌在龙骨缝隙，纹路与星陨卫胸甲如出一辙。
海浪毫无征兆地炸开。漆黑弩箭破空而来，钉穿他扬起的衣袖。十二道黑影踏浪逼近，为首者戴着破损的青铜面具，露出的下颚爬满藤壶状肉瘤。
“交出...总纲...“沙哑的嗓音像生锈的齿轮在摩擦。
黄大斜反手抽出插在船头的鱼叉，星斑左臂泛起幽蓝荧光。最先扑来的黑影被鱼叉贯穿咽喉，腥臭的黑血溅在船舷，腐蚀出缕缕青烟。更多黑影自海底浮起，肢体扭曲成非人模样，指间蹼膜粘连着星陨阁符纸。
混战中船板突然崩裂。黄大斜坠入刺骨海水，怀中珍珠发出灼热红光。即将窒息时，银发如海藻缠住他腰身，汐夜的三叉戟搅起涡流，将追兵卷入深海沟壑。
“姐姐的珍珠不是让你当护身符的。“她将人拖上礁石，晶痕在月光下狰狞可怖，“星陨卫的尸傀能嗅到煞丹气息，你这般招摇...“
话音戛然而止。黄大斜忽然伸手触碰她颈间晶痕，那里渗出冰蓝血珠：“疼吗？“
汐夜拍开他的手，尾鳍拍碎礁石：“管好你自己！“转身跃入波涛前，一截鲛绡飘落在他膝头，金线绣着未完成的星纹。
潮水退去时，沙滩上残留着半枚带蹼的脚印。黄大斜将青铜鳞片埋进沙坑，远处渔村亮起零星灯火，阿满的哭声混在浪声里时断时续。他忽然想起许多年前，自己也是这样蜷缩在焚星炉的阴影里，看着双亲化作冲天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