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锦江机心

《道德经》第四十九章：圣人常无心，以百姓心为心

青牛踩着晨露踏入锦江时，水面已浮起一层银鳞。死去的裂腹鱼翻着白肚顺流而下，鳃中渗出的蓝丝缠住芦苇，宛如被绞杀的星辰。老子掬一捧江水，指缝间竟凝出靛色冰晶：“这水喝了要烂肠子的。“

下游传来木杵捣衣声。王大帅拨开腥臭的芦苇丛，见十几个赤膊汉子正将成捆素帛浸入江中。染工头戴桐油斗笠，边撒药粉边唱号子：“一杵山矾灰，二杵铬石蓝，三杵朱砂血——“江水遇药翻起紫沫，顷刻间素帛转赤，惊得岸上白鹭纷纷坠入泥沼。

残帛天机

当夜暴雨倾盆，江畔染坊土墙坍了半边。王大帅在断墙下摸到块硬物——半幅裹着淤泥的朱砂帛，帛上云雷纹竟是用金丝绣出星斗轨迹。他借着闪电细看，发现每处星芒交汇处都缀着个蚕茧空壳，茧衣随风颤动时，整幅星图便如流水般起伏。

“蚕吐丝七日，歇七日，茧衣才能呼吸天地精气。“老子不知何时蹲在残帛旁，指尖挑起一根断裂的金丝，“蜀人织锦时，要等蚕茧在竹匾里晒足三季潮气。如今这些急火烤出来的茧子...“他抖了抖染工丢弃的废茧，茧壳落地便碎成青烟，“连江里的鱼都喘不过气。“

九浸九晒

次日染工开工时，王大帅拦下了药粉筐。他按残帛所示，将生丝铺在青石板上曝晒，又取竹筒接满山涧活水。“古法要九浸九晒，你们这三杵成色的伎俩，怕是连蚕蛹都要毒活了！“

染工头子啐了口蓝沫：“客官好大的口气！你可知市集上月销千匹？等九日？蜀锦早就烂在仓里了！“正吵闹间，老子忽然将染缸踢翻，靛蓝药汁泼在石板缝中，石下竟钻出千百条红头蜈蚣，转眼将毒液吸食殆尽。

“瞧见了？“老子拾起一条蜈蚣，虫甲在阳光下泛出孔雀尾羽的光泽，“蜀地草木自会吞吐毒素，可你们连蜈蚣喘息的时辰都不给。“

素练回春

七日后，王大帅将古法染就的第一匹素帛铺在江面。浸过九道山泉的蚕丝遇水不沉，反倒托起奄奄一息的鱼群。染工们围看时，帛上金丝星斗忽生涟漪，竟将水中铬毒凝成蓝露坠入苇丛。须臾间，吸饱毒露的芦苇暴长三丈，顶端结出灯笼状的琥珀囊。

老子割下一颗琥珀囊，囊中靛色浆液竟散发兰香：“这便是天地自生的固色剂。蜀人旧时取此浆染帛，暴雨百日不褪——只是从种苇到采浆，需等三载春秋。“

染工头子怔怔望着复苏的江鱼，手中药杵“咚“地砸在脚背上。

彩蛋·论道

王：金丝缀空茧有何玄机？

老：蚕歇七日，方能在第八日吐出通天的丝。

王：可市集哪等得及三载采浆...

老：（指向吸毒的芦苇）你见哪片沼泽因赶时辰，少生了一根水葱？

王：所以慢即是快？

老：是江水的脉息，本就该牵着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