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章 丝线轮回
织梦阁的铜铃在晨雾中轻响,林深擦拭着新到的绸缎,余光瞥见门外闪过一抹熟悉的素白。他猛地抬头,却只看见潮湿的青石板上,未干的水迹晕染成并蒂莲的形状。自从织锦展后,阿月与陈婆婆的虚影愈发淡薄,可最近这段日子,他总觉得有双温柔的眼睛在暗处注视着织梦阁。
“林师傅,有人找!”学徒小夏的喊声从楼梯传来。林深下楼时,正撞见一位戴着金丝眼镜的老者,对方捧着一卷泛黄的图纸,手指在图纸边缘反复摩挲:“听说这里能修复民国时期的云锦?这是我家祖传的织锦图谱,战乱时被炮火损毁了一角......”
图纸展开的瞬间,林深的呼吸停滞了。残缺的图纹间,依稀可见“双生织”的针法,而在边角处,“阿月”两个小字若隐若现。老者见他神色有异,叹息道:“听祖父说,这套图谱本是一对姐妹所创,可惜她们的故事,永远停在了七十年前的那场瘟疫......”
当晚,林深将自己锁在阁楼。月光透过雕花窗棂,在织布机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鬼使神差地拿起银针,按照图谱上的针法穿引丝线,当第一缕银丝穿过木梭时,整间屋子的织锦突然无风自动。阿月的虚影从绸缎中浮现,她的轮廓比往日清晰百倍,眼中却含着泪光:“原来它还在......”
“这图谱......”林深的声音发颤。
“是我们当年共同绘制的。”阿月的指尖拂过图纸,破损处的丝线竟开始自动修复,“战乱时,我将它托付给了一位商人,没想到......”她的声音戛然而止,楼下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小夏举着手机冲上来:“师傅!有位老太太点名要见你,她说......她说能看见我们看不见的人!”
医院的消毒水味刺得林深眼眶发酸。病床前的老太太满头银发,却戴着一对绣着樱花的耳坠——正是陈婆婆日记里描述的,阿月最爱的配饰。“我叫苏念。”老人的声音虚弱却坚定,“从懂事起,我就常做同一个梦,两个穿旗袍的姑娘在织布机前欢笑......”
她颤抖着从枕头下取出一个檀木盒,里面躺着半枚银锁,刻着“永结同心”四个字。林深摸出贴身收藏的另半枚,严丝合缝地拼在一起。阿月的虚影不知何时飘到病床边,她伸手想要触碰老人,指尖却穿过了对方的身体,泪水滴落在被褥上,化作点点星光。
“七十年了......”阿月的声音带着释然,“原来轮回真的会让我们重逢。”她转向林深,“还记得我们织的那匹‘双生星辰’吗?其实每根丝线都藏着转世的线索。”
当夜,苏念老人安详离世。葬礼结束后,林深在她的遗物中发现一本手抄本,字迹与陈婆婆的日记如出一辙。最后的页面写着:“若有来世,愿化作织机上的丝线,永远缠绕在你身旁。”
三个月后,织梦阁迎来了两位特殊的客人——一对七八岁的双胞胎女孩。她们冲进店里,同时扑向那幅“双生星辰”织锦。年纪稍长的女孩指着绸缎上闪烁的光点:“姐姐!这不是我们梦里的星星吗?”妹妹则好奇地抚摸织布机:“妈妈说,我们出生时,手上都缠着银丝呢!”
林深望着女孩们清澈的眼睛,腕间的银丝突然发出温暖的光芒。阿月与陈婆婆的虚影在阳光中浮现,这次,她们不再是透明的魂魄,而是身着崭新的织锦旗袍,手挽手走向远方。街道上,所有人都抬起头,看见两朵形状相同的云彩,在蓝天下渐渐交织成并蒂莲的模样。
从那以后,织梦阁多了个传说。每当月圆之夜,若有双胞胎姐妹前来,织机上的丝线便会自动穿梭,织出只属于她们的,永不褪色的梦。而林深依然守着这间承载着时光记忆的小店,他知道,有些缘分就像永不断裂的丝线,无论轮回多少次,终将在岁月的经纬里,织就最动人的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