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革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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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朝堂风雨

丞相府庭院中那巨大的、散发着刺鼻腥臭的焦黑坑洞,如同帝国心脏上的一道丑陋伤疤。蒙挚指挥着“玄甲卫”沉默而高效地清理现场,救治伤员,用生石灰覆盖毒血残骸。空气中弥漫的肃杀与悲怆,压得人喘不过气。那名负责采买、昨夜“意外”溺毙的低级管事,其住所被翻了个底朝天,最终在床板夹层中发现了几枚刻着利莫里亚商行标记的金币和一张写着诡异符号的纸条。

“线索断了。”蒙挚将金币和纸条呈给林深,脸色铁青,“‘无面者’的自爆毁掉了所有直接证据,这内鬼也死得干净。利莫里亚的‘暗影之手’,比我们想的更缜密,更狠毒。”

林深摩挲着冰冷的金币,目光落在纸条上那些扭曲的符号上,眼神深邃。“府内清查继续,外松内紧。‘影枭’那边,加大对利莫里亚‘暗影之手’在咸阳外围据点的渗透,尤其是与西域胡商有密切往来的那些。”他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寒意,“他们这次没得手,损失了‘无面者’这样的王牌,必定不会善罢甘休。下一次,只会更疯狂,也更隐蔽。我们…要等。”

蒙挚重重点头:“末将明白!相府已成铁桶,下次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章台宫,朝会。

金碧辉煌的大殿,气氛却异常凝重。香料屿大捷的余晖尚在,朱雀门外的献俘台也已搭好,但丞相府遭遇的惊天刺杀和南疆赵佗的血战急报,如同两片巨大的阴云,笼罩在每一位朝臣心头。

始皇帝嬴政高踞御座,冕旒垂珠,遮住了他的表情,唯有一股无形的、如同山岳般的威压弥漫开来。他并未立刻提及刺杀与南疆,而是先令水师都督周瑜详细禀报了香料屿海战的细节与缴获。

周瑜的讲述沉稳有力,将大秦水师的威武、敌酋卡洛斯的狼狈描绘得淋漓尽致。当听到“定海号”巨舰一炮轰沉敌旗舰“怒涛号”时,不少武将激动得攥紧了拳头。然而,当周瑜提到“亡十七人,伤百余”时,殿内响起一片压抑的吸气声。大秦虽胜,亦是惨胜。

“臣周瑜,幸不辱命!然将士血洒西海,臣…愧对陛下!”周瑜单膝跪地,声音带着沉痛。

“将士为国捐躯,死得其所!”皇帝的声音如同金铁交鸣,打破了殿内的沉寂,“着厚恤其家!亡者追爵,伤者厚养!俘获敌酋卡洛斯,待其押至,于朱雀门外明正典刑,昭告天下!以慰英灵,以儆效尤!”

“陛下圣明!”群臣齐声高呼。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尖利的声音响起,打破了这短暂的、因胜利而凝聚的气氛。

“陛下!”御史大夫冯劫手持玉笏,越众而出,面色沉痛,“臣有本奏!西海大捷,固然可喜!然,此捷背后,帝国亦付出了惨重代价!丞相府遭遇敌国死士刺杀,府内卫士死伤枕籍!南疆伏波将军赵佗所部,深入蛇盘谷,遭遇蛮族与毒虫伏击,折损精锐近千!此二者,皆因国策激进,锋芒过露,招致敌国疯狂反噬所致!”

冯劫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矛头直指林深推行的西海战略!他身后,一部分出身旧贵族、对林深新政本就心怀不满的朝臣,眼神闪烁,隐隐有附和之意。

“臣闻,西海‘互惠同盟’,耗费国帑巨万!以军械、星图、造船秘术为饵,诱使他国为我火中取栗!此非堂堂大国正道,乃市井商贾之术!更因此,引动利莫里亚倾国之力反扑,使我大秦腹背受敌!丞相府血案,南疆将士之殇,皆源于此!”冯劫越说越激动,仿佛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臣斗胆请陛下明鉴!暂缓西海拓张之策,休养生息,安抚四方,待国力更盛,再徐徐图之!否则,穷兵黩武,恐蹈…昔日六国覆辙!”

“冯大夫此言差矣!”不等林深开口,兵部尚书王翦已按捺不住,虎目圆睁,厉声反驳,“利莫里亚狼子野心,觊觎我大秦久矣!岂是因我退让便可相安无事?昔日其贸易封锁、金融绞索、技术窃密、谣言诋毁,何曾有过半分留情?若非林相运筹帷幄,陛下天威决断,予以雷霆反击,我大秦商路断绝,工坊凋敝,民生困顿,岂有今日之胜?香料屿一战,打断其海权脊梁,正是为帝国打出了百年和平之基!此时言退,岂非将将士鲜血与国威尊严弃如敝履?至于南疆之乱,分明是利莫里亚见西海失利,转而挑唆蛮族,祸乱我后方!此等卑劣伎俩,更说明其已黔驴技穷!当迎头痛击,而非畏首畏尾!”

“王尚书所言甚是!”户部尚书钱谦益也站了出来,他掌管钱粮,深知其中利害,“西海同盟虽耗资不菲,然其为我大秦开辟了前所未有的广阔市场!‘大秦商券’通行诸国,规避白银风险,更将利莫里亚排挤出局!仅香料屿(现镇海屿一地,其香料、木材之利,数年即可回本!更遑论长远之战略要地!此乃一本万利之长远国策!岂可因一时之刺与癣疥之疾而废?”

“刺?癣疥之疾?”冯劫冷笑,矛头再次指向林深,“丞相府之刺,险及国之柱石!若非护卫拼死,后果不堪设想!此等凶险,岂是‘一时之刺’?南疆折损近千精锐,皆是我大秦百战之兵,岂是‘癣疥之疾’?此皆因主事者急功近利,树敌过多所致!臣恐长此以往,国无宁日!”

朝堂之上,顿时分为两派。以王翦、钱谦益为首的新锐重臣,力挺林深,主张乘胜追击;以冯劫为首的守旧派及部分清流,则质疑战略冒进,呼吁收缩。双方唇枪舌剑,互不相让,大殿内充满了火药味。

林深一直沉默地站在文官之首,如同风暴眼中的礁石,任凭激辩在身侧汹涌。直到冯劫再次将“急功近利”、“树敌过多”的帽子扣过来,他才缓缓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御座。

“陛下。”林深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殿内的嘈杂。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

他没有直接反驳冯劫,而是转身,面对满朝文武,声音沉稳而有力:

“冯大夫之忧,乃老成谋国之言。国之大事,在祀与戎,确需慎之又慎。”

“然,冯大夫可知,若我大秦面对利莫里亚之贸易封锁、金融绞索、技术窃密时,选择退让、‘休养生息’,今日之咸阳,会是何等光景?”

“丝绸堆积如山,腐烂于库;瓷器蒙尘,工匠失业;工坊主破产,商路断绝;白银外流,物价飞腾;百姓怨声载道,新政根基动摇!此乃慢性毒药,温水煮蛙,亡国之兆!”

“冯大夫又可知,我大秦若不行‘互惠同盟’之策,不授人以渔(有限技术),不结强援以抗强敌,单凭一己之力,如何能在万里海疆,对抗经营百年、爪牙遍布之利莫里亚联盟?难道要我大秦儿郎,以血肉之躯,填满整个西海吗?”

“至于丞相府之刺,”林深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股金戈铁马的肃杀之气,“此非林深一人之危,乃敌国对我大秦国威、对我皇帝陛下之挑衅!刺客虽凶顽,已被我忠勇卫士诛杀于府内!此等魑魅魍魉之伎俩,只会更加坚定陛下与臣等肃清敌寇之决心!何惧之有?”

“南疆将士之血,更不会白流!”林深的目光锐利如剑,扫过冯劫等人,“赵佗将军血战蛇盘谷,已查明乃利莫里亚‘暗影之手’挑唆‘鬼蝮’部所为!其幕后黑手‘虫师’,已被我‘玄甲卫’精锐斩于阵前!此战虽折损将士,然已破其毒虫邪法,斩其外援,更震慑百越诸部!伏波将军正挥师进剿,不日必传捷报!此非战略之失,乃敌寇困兽犹斗之反扑!当以雷霆之势,犁庭扫穴,而非自缚手脚!”

林深一番话,条理清晰,气势磅礴,将守旧派的质疑一一驳斥,更将己方的行动赋予了捍卫国威、反击侵略的正义性和必要性。大殿内支持他的声音明显高涨起来。

“林相所言极是!退让只能换来更疯狂的进攻!”

“利莫里亚亡我之心不死,唯有彻底将其打垮!”

“南疆宵小,当以血还血!”

冯劫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还想争辩:“丞相!即便如此,西海战端已开,南疆烽烟又起,双线作战,国力恐难支撑!陛下…”

“够了。”一个冰冷、威严、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从御座之上传来。如同寒流瞬间冻结了整个大殿。

所有人的争吵戛然而止,齐刷刷地跪伏下去。

始皇帝嬴政缓缓抬起头,冕旒珠玉轻晃,露出那双深不可测、仿佛蕴含着星海风暴的眼眸。他的目光扫过冯劫,扫过王翦、钱谦益,最终落在林深身上。

“西海之策,乃朕钦定。香料屿大捷,乃朕之将士用命。”皇帝的声音不高,却如同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丞相府之刺,南疆之乱,乃敌国穷途末路之疯狂,非国策之过。”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如冰锥般刺向冯劫:

“冯卿忧国,其心可悯。然,畏敌如虎,因噎废食,非谋国之道。朕要的是扫平六合、囊括四海之帝国,非苟安一隅之守成之君!尔等,可明白?”

“臣…臣明白!陛下圣明烛照!臣愚钝!”冯劫冷汗涔涔,匍匐在地,不敢抬头。

皇帝的目光移开,仿佛冯劫已不存在。他看向林深,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林卿。”

“臣在。”

“西海之事,按既定方略,全力推进。镇海屿(香料屿)驻军、建港、移民,刻不容缓。同盟诸国,务必维系。利莫里亚之残存势力,务必绞杀殆尽!”

“南疆之乱,”皇帝的声音陡然转厉,“着伏波将军赵佗,全权节制南疆诸郡兵马!对作乱之‘鬼蝮’部及其幕后主使,勿论首从,尽数诛绝!以儆效尤!朕要百越之地,自此百年,闻大秦之名而股栗!所需钱粮兵械,由户部、兵部全力供给,不得有误!”

“至于咸阳…”皇帝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殿宇,落在了那无形的“暗影之手”上,“蒙挚。”

“末将在!”蒙挚出列,甲胄铿锵。

“黑冰台、玄甲卫,全力侦缉利莫里亚潜伏之敌!凡有可疑,宁枉勿纵!再有敢犯相府、扰帝都者,诛其九族!悬首城门!”

“末将领旨!”蒙挚杀气凛然。

最后,皇帝的目光重新落回林深身上,带着一种近乎实质性的压力:

“林卿,朕将帝国之剑交予你手,望你勿负朕望。西海、南疆,朕要看到结果。这咸阳城内的魑魅魍魉,朕也要看到他们的下场。”

“臣,林深,万死不辞!必不负陛下重托!”林深深深拜伏,声音斩钉截铁。

朝会散去,沉重的压力并未消失,反而更加具体地压在了林深、王翦、钱谦益、蒙挚等人的肩上。皇帝的旨意清晰无比:进攻!进攻!再进攻!以铁与血,扫平一切阻碍帝国意志的障碍!

林深走出大殿,冬日清冷的阳光洒在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他望向南方,仿佛能穿透万里河山,看到南疆那莽莽群山之中弥漫的血色烽烟。

“赵佗…看你的了。”他低声自语。同时,一个更深的念头在脑海中盘旋:皇帝那句“朕要看到结果”,不仅仅是对胜利的要求,更是对他林深掌控全局、清除内患能力的终极考验。咸阳城内的“暗影”,必须尽快揪出来!

就在这时,一名“影枭”的心腹密探,如同影子般悄然出现在林深身侧,低声道:“相爷,南疆密报,赵将军急件!”

林深心中一凛,接过一枚密封的铜管,迅速拆开。赵佗熟悉的笔迹映入眼帘,内容却让他瞳孔骤缩:

“丞相钧鉴:

蛇盘谷之战后,我军乘胜追击,连破‘鬼蝮’部三处巢穴,斩首级数百,其大部溃散。然,其头人‘毒牙’与其族中数名大巫,挟持数百妇孺,退入‘葬神谷’深处!

此谷乃百越禁地,终年毒瘴弥漫,更有无数诡异毒虫异兽,地形险绝,易守难攻。我军先锋数次试探,皆伤亡惨重,无功而返。‘毒牙’扬言,若我军再进逼,便以秘法引动‘葬神谷’毒瘴,与谷中妇孺及我大军同归于尽!更诅咒大秦,永世受祖灵之谴!

‘玄甲卫’三位义士(鹞子、山魈、巫咸)言,谷中确有极其古老阴邪之气息,恐非虚言恫吓。强行攻入,代价恐难以承受,且于陛下‘尽诛’之旨恐有违(妇孺何辜?)。然若不攻,任其盘踞,终是心腹大患,更恐被利莫里亚或其他势力再次利用。

下官进退维谷!恳请丞相速示方略!十万火急!”

“葬神谷…毒瘴…妇孺…同归于尽…”林深看着密报,眉头紧锁。赵佗遇到了一个真正的难题:既要完成皇帝“尽诛”的严旨,又要避免巨大的、可能动摇军心的伤亡,还要考虑道义(至少是表面上的)和潜在的恐怖后果。

“鹞子、山魈、巫咸…”林深念着这三个名字,眼中精光一闪。或许,破局的关键,就在这三位身怀异术的“玄甲卫”身上。

他抬头,望向宫墙外苍茫的天空。咸阳的风雨,南疆的血火,西海的波涛,在这一刻,仿佛都汇聚到了他手中的这封密报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