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贾元春才选凤藻宫 秦鲸卿夭逝黄泉路

说话看眼色

要说做人的学问，是深不见底，高不见顶，所以有人说，做人总无穷竭处。但做人的学问，说简单也简单，归结为两个字，就是言和行。为人处世，只要话说得好，行事得体，那命运就差不到哪儿去。

且看此回书中关于言和行的见识——

俗话说：事以秘成，语以泄败，又说是：好事不瞒人，瞒人没好事。上回书中说到王凤姐弄权铁槛寺一事，这回书中有了交代。说凤姐以贾琏的名义给长安节度使云光写信，帮人打赢了一桩官司，凤姐坐享了三千两银子，但王夫人等连一点消息也不知道。自此往后，那凤姐便恣意妄为，干了许多徇私舞弊的事。但凤姐做的事是阴行，多行不义必自毙，恶事不积不灭身。此系后话，暂且不提。

却道凤姐和贾琏夫妻二人说话时，听外间有人说话，凤姐便问是谁。平儿说：“姨太太打发了香菱妹子来问我一句话。”过后，凤姐又单独问平儿：“方才姨妈有什么事，巴巴打发了香菱来？”平儿笑道：“那里来的香菱，是我借他暂撒个谎。……旺儿嫂子越发连个成算也没了。”又走至凤姐身边，悄悄说：“奶奶的那利钱银子……他且送这个来了。……我们二爷那脾气……听见奶奶有了这个梯己，他还不放心的花了呢。所以我赶着接了过来……谁知奶奶偏听见了问，我就撒谎说香菱来了。”这里可以看出，说话要洞悉人情，看场合，分时机，不能什么时候都实话实说，有时候，善意的谎言比挑起不和的实话更好些。

这回书中，还有个贾琏的奶娘赵嬷嬷，因说话会看时机，为两个儿子谋到了差使。赵嬷嬷以前就曾找贾琏为儿子谋差使，但都落了空。这一回，听说大小姐贾元春选了凤藻宫，升为皇贵妃，便顺情说好话，向凤姐说：“这如今又从天上跑出这一件大喜事来，那里用不着人？所以倒是来和奶奶来说是正经。”这才是，人逢得意肯助人，凤姐在兴头上，便为赵嬷嬷的两个儿子派了个差事。

这回书中，凤姐的一番话还道出了一种世相，那就是：当家人，恶水缸。凤姐说：“咱们家所有的这些管家奶奶们，那一位是好缠的？错一点儿他们就笑话打趣，偏一点儿他们就指桑骂槐的抱怨。”严不得宽不得，当家的难处正在于此。

此外，还有一个荒诞中见正经的情节：宝玉的同窗好友秦钟病得魂魄离身，却不愿离世而去，百般央求鬼判。鬼判训斥道：“我们阴间上下都是铁面无私的，不比你们阳间瞻情顾意，有许多的关碍处。”可是，那鬼判的头领一听说来了个运旺时盛的贵公子宝玉，立时慌了手脚，道：“‘天下官管天下事’，自古人鬼之道却是一般，阴阳并无二理。”众鬼听了，只得将秦钟的魂儿放回，让他与宝玉话别。这番周折告诉人们，有钱能使鬼推磨，富贵能使鬼奉迎。有道是：“世路难行钱作马，愁肠欲破酒为军。”但事实是，酒不解真愁，钱却真的可以当马骑，可以为崎岖难行的世路鸣锣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