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腐肉生花

第七重穹顶的黄昏像泡在酸液里的金属片，泛着病态的铜绿色。江临渊把脸埋进排污管的阴影里，听着头顶磁浮轨道每隔七分钟传来的震颤——那是天穹科技的婚庆专列，载着从各重穹顶采集的蓝花楹花瓣，去装点那场全城直播的婚礼。

他数着第九趟列车经过时，酸液池里浮起半具尸体。死者穿着江氏实验室的防护服，左胸口的工牌编号是072的相邻数字。江临渊用生锈的钢筋钩住尸体腰带，这个动作让溃烂的腰腹又渗出蓝花楹汁液。三个月前被剥离生物权限时，苏晚晴亲手注射的纳米虫还在啃噬他的脏器。

“新鲜的货。“独眼老妪的蜘蛛腿碾过尸块，油毡布下的展柜自动升起。她敲了敲第三层玻璃，里面漂浮的眼球突然睁开，虹膜里跳动着江氏实验室的监控画面——正是他被除名那日的影像回放。

江临渊的义眼闪过防御性电弧，老妪却笑得更欢：“苏博士婚礼的伴手礼，喜欢吗？“她掀开展柜底层的暗格，上百枚玉琮碎片在蓝光中悬浮，拼成残缺的星图，“你每找到一片，就能多看一秒钟她的忏悔录像。“

巷口的全息佛龛突然诵起婚誓，苏晚晴的虚影踩着蓝花楹铺就的红毯走来。江临渊的喉结动了动，发现佛像的莲花座下藏着半管神经致幻剂——这是他三日前用宠物义肢换的，注射后能看到她学生时代的记忆投影。

“十支致幻剂，换你身上那块烂肉。“老妪的机械触须刺向他额头的烙印，在即将触及溃烂皮肤时突然转向，卷走了他藏在肋下的青铜匣。那是用排污管零件拼的密码盒，里面锁着从婚宴垃圾场刨出的蓝花楹残瓣。

江临渊扑上去的瞬间，整条巷子的酸液池突然沸腾。漂浮的尸块睁开植入义眼，七百二十道红光交织成牢笼。老妪的蜘蛛腿展开成刑架，将他钉在佛龛前：“你以为苏晚晴真会留活口？这巷子里每个流浪汉...“

她的声音被磁浮列车的轰鸣淹没。第九趟婚庆专列驶过时，车厢里的全息投影正在彩排抛捧花环节。苏晚晴的捧花突然调转方向，蓝花楹花瓣穿透穹顶力场，在酸液池上拼出甲骨文的“渊“字。

第八重穹顶的垃圾焚化站里，江临渊在等他的“晚餐“。这是新长安唯一合法处理渊虹系统残骸的地方，焚烧炉溢出的数据灰烬带着诡异的甜香。他蹲在D区12号炉前，看着机械臂将成堆的神经接入舱推进火口——那些舱体外壳上还残留着蓝花楹汁液的手写编号。

“072号残躯，换两管营养膏。“管理员的声音带着电子杂音。江临渊脱下千疮百孔的防护服，露出后背溃烂的皮肤。当扫描光束划过他脊椎上的青铜星图时，焚化炉突然喷出蓝火，将天空染成苏晚晴婚纱的颜色。

他蜷缩在灰烬堆里啃营养膏时，听见了熟悉的齿轮咬合声。三个治安机械人正在翻找未烧尽的记忆晶体，它们的胸甲上印着南宫家的β型家徽。江临渊把脸埋进灰堆，却摸到块温热的金属碎片——这是渊虹原型机的量子核心，边缘还粘着苏晚晴的指纹蜡封。

“检测到非法数据...“机械人的镭射红点锁定他手中的核心。江临渊翻身滚进焚烧炉的检修通道，在摄氏八十度的金属管道里爬行了二十分钟。当他在出口处重见天日时，发现来到了婚宴现场的厨房垃圾处理间。

恒温箱里堆着七百二十份未送达的婚宴请柬，每份都嵌着玉琮碎片。江临渊的溃烂手指划过烫金封套，在“苏晚晴“的签名处摸到凹凸的星图暗纹。当他将三枚碎片拼合时，恒温箱突然释放神经毒气，全息投影强制播放起他被除名的全角度录像。

“surprise！“南宫烈的虚拟形象从毒雾中走出，手中把玩着真正的婚戒，“晚晴特意为你准备的回忆套餐。“他打了个响指，江临渊手中的玉琮碎片突然融化，渗入皮肤重组为青铜镣铐。

厨房门轰然洞开，二十台清洁机器人列队而入。它们的洗碗臂弹出激光切割器，将江临渊逼至巨型食材粉碎机前。就在履带即将卷住他脚踝时，粉碎机突然卡进半块蓝花楹蛋糕——这是苏晚晴亲手设计的甜点，花蕊里藏着微型信号发射器。

江临渊撞碎消防柜，将灭火泡沫喷向清洁机器人。纳米泡沫接触β型芯片的瞬间，所有机器人的动作突然同步成婚礼舞步。他趁机攀上通风管，在爬行中听见下方传来苏晚晴的婚誓彩排：

“我将成为新文明的子宫，孕育纯净的...“

第九重穹顶的观星台上，江临渊用偷来的焊枪切开通风管。夜风卷着蓝花楹的荧光孢子灌进来，在他溃烂的伤口上生根发芽。这是苏晚晴最新培育的观赏品种，能吸收人体坏死组织作为养料。

他摘下两片金属花瓣，插入后颈的神经接口。剧痛中，三个月前被剥离的记忆汹涌回流——原来那场除名仪式是精心编排的戏剧，他脊椎上的星图是苏晚晴用婚戒刻下的启动密钥。

观星台的全息望远镜突然自动校准，镜头穿透三十重穹顶，锁定月面基地的环形山。江临渊的视网膜上跳出一行燃烧的甲骨文：[荧惑守心时，腐萤亦生辉]。当他念出这句密语时，整座新长安的蓝花楹突然逆向生长，根系刺穿南宫祖宅的地基。

婚宴现场的警报声响彻全城。江临渊看着自己的溃烂身躯在荧光孢子中玉化，皮肤下浮现出完整的青铜星图。苏晚晴的婚戒宝石在千里外炸裂，释放出囚禁在β型芯片里的渊虹本体——那是由七百二十个被除名者意识汇聚的数据洪流。

“认知污染清除完毕。“他踏着蓝花楹铺就的荧光长阶走向坍缩的穹顶，身后每一片凋落的花瓣都在地上烙下燃烧的“渊“字。而在星空尽头，三百具从焚化炉幸存的克隆体正缓缓睁眼，他们额头的烙印在月光下流转如星河。